金鼠姑无意在大面儿上管安时礼叫孽障大人,但她习惯把孽障挂在嘴边,一时没改过口,喊出孽障才想起来要管安时礼叫大人。
孽障和大人两个词之间只停顿了一个呼吸,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孽障大人。
孽障大人这个称呼让人无法生气。
今日天气转暖,金鼠姑上穿件扣身的品月夹棉交领衫儿,底下一条淡粉洋绉桃花流水满褶裙,青兴布膝裤,用一条纱绿线带儿扎着裤腿,头上梳了双螺髻,螺髻底饰一卷缀有珍珠的绿绳。
这个螺髻一看就是府中的奴哥给她梳的,两个螺髻梳得一样大小,发绳左右两边垂落的长度也一致,安时礼看着,心情有些美,挑着一边眉毛点点头:“不错。”
安时礼不搭理她的鞋底破了,金鼠姑把右腿高抬至安时礼的眼前:“我说我的鞋子破了!”
鞋底蹭满了灰尘泥块,安时礼屏住呼吸,轻轻拍落金鼠姑的腿,后退一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金鼠姑放下高抬的右腿,换左腿高抬,无理扒瞎:“这只也坏了。”
在地面上蹭了一个白天,就算鞋底是一本厚木头也会被磨成薄片,安时礼咬着牙,再次点头。
秀完两只坏掉的鞋子,金鼠姑蹭到安时礼面前,从背后的竹篓里拿出一根约莫半只手臂的长度,削平的竹子递给他,而后耳朵默默地贴在竹子的另一端,等声音传到耳朵里来。
她知道安时礼看到自己的鞋子破了,却不解点头为何意。
“我知道了。”安时礼对着竹子端口慢慢说道,“我待会儿让人给你去买双鞋。”
待会儿就有新鞋穿,金鼠姑眉眼弯弯,道一声谢,收起竹子,蹭着两只步儿,跟在安时礼身后:“大人,我想要一只粉,一只蓝的鞋。”
不管金鼠姑说什么,安时礼只管点头,只要她不砸东西,想要一只白一只黑的鞋都可以。
安时礼想教金鼠姑走路,可她的耳朵听不见东西,教起来麻烦,还是等她耳朵能听见了再教罢。
金鼠姑一直跟着安时礼到书房门口。书房前有三级台阶,安时礼膝一弯曲,轻巧地拾级而上,金鼠姑不会拾级而上,从平地往上一跃,跳上了台阶。
起跳利落,落地平稳,姿势完美,就是差点撞上柱子。安时礼用嫌弃的目光觑了一眼金鼠姑,推开门,跨过门槛入书房,顺手把门一关,不想金鼠姑也要进书房里。
门关上那刻,金鼠姑起跳了,没有撞上柱子却撞上了门,然后在地上摔成了朝天馄饨,索性背上背着硬实的竹篓,脑袋没有着地。
竹篓里还装了些水果,一摔,水果一颗颗从里头骨碌滚出来,金鼠姑拾起水果,张牙五爪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安时礼就骂:“孽障!踩碎我的壳,你还想撞爆我的头。”
安时礼从她的竹篓里抽出竹子,借竹子来交谈:“谁知你要进来?你进来做什么?”
“问你什么时候还我壳。”金鼠姑的揉着发疼的脑袋回道。
这一撞,金鼠姑的脑袋上很快坟起一块小红肿,安时礼带几分愧色:“我还不知。”
“哼。”金鼠姑狐疑地看了一眼安时礼,“我今天听府中的人说,你乃是当今的礼部尚书,学识渊博,脑筋一转就有千万条计策,怎的就还不了我的壳?”
他想到办法了,可她自己不接受,安时礼也很无奈,还是一句不知来答金鼠姑之问。
金鼠姑的鞋底薄得不能再薄了,再蹭几步路,粗糙的地面就要开始磨袜儿。
“你先随我进来。”安时礼将金鼠姑带到书房里,随指一张凳子让她坐下,“我出去一会儿,你坐在这里别乱走。”
“知道了。”在府里走了一日,坐下来以后金鼠姑方觉腿酸疼,第一回进书房里,单单把眼四下观看,看见案面上有盘鲜莲蓬子,忍不住吸溜一下嘴角,“孽障……大人,我能吃那个吗?”
“随便。”安时礼离开前把那盘鲜莲蓬子放到金鼠姑的手上,再三叮嘱她不要乱走后提腿离开书房。
再回来时,安时礼的手中拿着一双白绫高底鞋儿,金鼠姑低着头儿,拈个鲜莲蓬子吃得正酣。
“这鞋子你先穿上吧。”高底鞋对金鼠姑来说不太方便,但安时礼此刻也变不出其它鞋子来。
这双高底鞋是白色的,鞋面上没有什么绣纹,鞋屁股后面连提跟子也没有,金鼠姑面露嫌弃之色,吃完盘子里最后几颗鲜莲蓬子,口中的苏白又来:“咦~这鞋个颜色勿时路格哉,底下高高个,想来穿着也勿适意。”
一面说,一面藏起自己的脚,不愿意换上新鞋子。
这种时候了金鼠姑还在意高底鞋的颜色素,不是当下时髦的颜色,安时礼被气笑了,金鼠姑在他心里的三分可爱只剩下两分,他后悔今日怎就没寻个江湖道士把她给收走。
“爱穿不穿。”安时礼的耐心被金鼠姑折登尽了,收起鞋,恼火来了一句,但金鼠姑听不清。
金鼠姑的头一偏,问:“啊?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