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次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听到密集的马蹄落在土地上的闷响,随即是一阵搜寻后马匹远去的声音,藏匿在水中的尹岸,终于憋不住气,探出水面,他面色涨红,大口大口喘气。
确认自己的视线里没有追兵后,尹岸小心翼翼游到对岸,简单绞几下自己的长衫,等衣服不再滴水后,他连忙开始检查自己湿漉漉的行囊。
打开行囊之后,尹岸狼狈地发现里面先前备好的干粮因为泡水,此时都湿了个彻底。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现今江南的气温升高后,就不再似以往一样潮湿,故而这些干粮短时间内不会发霉,可以继续吞食,只是口感大不如前罢了。
尹岸心知自己正在逃亡路上,虽万般挑剔嫌弃,但还是没忍心将最后的干粮丢弃。简单按压出水,绞干包裹粮食的棉布后,将自己的口粮重新包裹,背在背上,继续往前走。
自以为逃离险境的尹岸不知道的是,假装离去的萧静婉一行人纷纷下马去而复返,此时正以山石为掩体,藏匿其后暗中窥伺,将一切尽收眼底。
“婉婉,我们什么时候捉拿尹岸?”唐亦安凑近面色沉郁的萧静婉,压低声音询问道,“此前前往京城散布尹岸逃离消息的人马已经出发,大抵一日之后,皇上就会知道此事。”
萧静婉垂下长睫,掩去眼底对尹岸的憎恨,闻言低笑一声道:“不急,他让我的家人吃了这么多苦,我怎么能这般轻易就抓住他。”
“暂且让他再自由半日。”
“待给予他逃出生天的希望后,再一脚将他踩入地府,才有意思呢。”
“好,都听你的。”意识到萧静婉此时情绪的波动,唐亦安伸出自己的大掌,轻轻牵住萧静婉不自觉紧握成拳的手,“范大哥已经跟上去,我们只需按照他的指引,西行绕路,直接在这山林出路中将他围堵即可。”
另一边,正在逃亡路上的尹岸觉得,他此时简直倒霉透顶。
先是因踩到松软的石块,结结实实摔在泥泞之中,身上的包裹被甩飞,深陷沼泽深处,再也没有法子捡回,只能白白失去自己最后的粮食。
好不容易一瘸一拐走出泥泞,他就遇到了埋伏在草丛里,伺机而动的青蛇,张开血盆大口,往他身上冲来。
尹岸吓得头也不敢回,拔腿就跑。
但他一个不仅娇贵、身上还带了伤的王爷,哪里能与青蛇比速度,下一瞬就被飞起的巨兽一口咬住臀部。
“啊!”
钻心的痛楚霎时遍布尹岸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彻底瘫在地上,却连和青蛇对抗的勇气都没有,只在心中一遍遍祈祷它能绕过自己。
许是菩萨显灵,真的听到他的声音,青蛇在留下两个血洞之后似乎感到无趣,很快扭动身躯游曳离去。
偌大的山林里只剩尹岸一人侧趴在枯枝上,不住地喘息。
生怕尹岸真的被青蛇一口吞下后,自家主人没办法报仇的范德民,一脸鄙夷地睨了一眼不远处被吓破胆的男子,无声啐了一口,满眼都是瞧不起。
就这还王爷?怂包一个,连他还未及冠的儿子都不如。
若非萧静婉和唐亦安一定要将他活捉,他才不会丢石子将青蛇击退。
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处境危险的尹岸伸手摘下发间的枯枝败叶,在身侧找到一根木棍,捂着出血的臀部,艰难向前行走,再也没有平日里身为王爷的高高在上。
此时的他,甚至在心中暗暗后悔,若是在最初没有和萧静婉作对,是不是自己依旧能稳坐王爷的位置。
不说成为一国的储君,但至少不会是如今的狼狈。
但这一念头很快被尹岸抛之脑后——萧静婉不过区区一个女子罢了,能成什么事?
现今不过是因为他的失误,才落了下乘,若是再来一次,他断然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尹岸这样想着,继续踉踉跄跄往前走,终于在日暮时分,见到山林的出口。
自从被他百般嫌弃的干粮落在沼泽地到现在,已有近乎三个时辰,尹岸再也难以支撑自己越发沉重的身躯。
只听一声闷响,他整个人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支撑,直接倒在地上。
失去作用力的木棍随即倒下,骨碌碌滚向远处,被人捡起。
说时迟那时快,在尹岸反应过来之前,得到萧静婉眼神暗示的范德民瞬间从暗处往前扑,压制住他的四肢,并接过唐亦安丢来的头套给他带了个结结实实。
萧静婉嘴角噙着笑意浅淡,动作却毫不迟疑。
双手紧握木棍,狠狠往尹岸被青蛇咬到的血洞上打。
“哎呦。”尹岸惨叫一声,头套内的脸因疼痛而扭曲变形。
他挣扎起来,尖声喊道,“你们怎么敢打本王,就不怕本王在父皇面前揭露你们主子残害手足的真面目吗?”
听到这话,唐亦安挑了挑眉,唇边扬起一抹弧度。看来一切正如婉婉所料,这尹岸还真把他们当成京城派来追杀他的人了。
他的仇人,还真多啊。
萧静婉心底嗤笑尹岸的天真,没有回应,只是继续一棍一棍往下打。
这一棍,是她替被打断腿的外祖父打的;这一棍,是她替被迫成熟、成为大人的小寒打的;这一棍,是她替为了保护柳家人受重伤的护卫打的……
尹岸的哀嚎一声强过一声,随后又逐渐减弱,只剩几句呻吟。
萧静婉这才收了手,用眼神示意范德民将他拎起带走。
此时尹岸的臀部鲜血淋漓,似乎已经找不到完整的肌肤。
身为皇帝九子,尹岸向来娇生惯养,即使是此前因罪诏书被特派大臣捉回京城,也坐在马车里,哪里受到过这样的苦。
被范德民扛起之后,哼哼唧唧半天,才从剧痛之中缓过神,试图和他们谈条件。
“本王知晓,你们是五皇兄派来的。五皇兄给你们多少钱,本王出双倍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