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萧南国终于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所有的希望都被萧静婉拿捏,连忙用自己近乎沙哑的喉咙大声阻止。
见到萧静婉好整以暇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的目光,才知道自己被骗。
只是如今他只有对萧静婉低头这一条路能走。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话语已经将他的傲骨催折,所以现在这些话说出来也容易了许多,“婉婉,是爹……是我错了,我同意,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同意。”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浪费时间。”萧静婉挑眉,扫了失魂落魄的萧南国一眼,随即唤来吴刚,“去军中将那个负责管理兽军的人找来,将萧南国带去,就说这个月的大扫除由他一个人完成。”
“将必要的事情交代完即可,别的即使尚书做不到,也不要随意上前帮忙。毕竟这可是我花费黄金千两才将尚书雇到军中做事的,总要体现出一点价值。”
“是。”听到首领淡然的嗓音,吴刚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如今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样的萧南国身上,想到一会他将要面临的事情,吴刚就止不住地想笑。
但吴刚的信念感还是让他绷紧了唇,应下之后望向萧南国,淡声道,“尚书,您随我来吧,一会带您去见此前专门管理兽军之人。”
……
雪越下越大,逐渐将山林枯败后仅存的枝丫埋没,盖上厚厚的一层皑皑白雪。
张广舒不知道自己在山林中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目之所及都是漫山遍野的雪白,只有回头才能见到来时路上深一个浅一个的脚印。
遍地的饿殍被白雪覆盖,再也难以窥探,只有在落脚踩到硬物时,才知晓底下埋藏了苦命人的尸骨。
不敢叹息,让自己口中哈出的白气在漫天雪色中凝固成冰,冻住双唇,张广舒只能在心底轻轻对那些自己踩到的尸骨道别,随即继续踏上前往江南的征途。
是的,他来自江南的邻镇,湖镇,此次便是难忍湖镇的地方起义团残暴统治,又听闻江南兰镇的唐家军有两位首领最是心善,想想他的家人都在之前的天灾里死去,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便想前去投奔,大不了死在路上,也好过在这人间地府内苟活。
只是在天寒地冻之下,张广舒只感觉自己每每往前迈动一次双脚,就像是僵硬的骨头再次活动,带动着已经在寒潮下被冻成冰棍的衣服往前走。
一下又一下,他原本坚定想要寻到江南的双眼因为体内温度的流逝,逐渐变得涣散。
张广舒在心底想,或许,如今的他已经到不了江南了。
大抵是绝处逢生,在再也走不动路之前,他发觉了一个山洞,清理掉洞口的积雪后,他发现里面被人处理的很干净,连带着最里面用来当做简易桌子的石板都只是覆了一层薄薄的灰。
大抵是在极夜的时候,曾经有人短暂再此歇脚。
他没有多想,只是哆哆嗦嗦地将一直横跨在自己身上,仿佛已经与衣衫冻在一起的包袱艰难歇下,难以屈伸的指尖极其有耐心地解开上面的活结,想要从中取出打火石。
但一个哆嗦,打火石滚落离张广舒不远处的地面。
连忙放下手中的包袱,张广舒几乎是举步维艰地往前移动,随即俯下自己的腰肢,将两块打火石抱在怀里,颤颤巍巍回到巨石块上坐下,试图摩擦取火。
然而,或许真的应了那句“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又或许是张广舒的幸运真的在刚才尽数用去。
总之,即使他满眼期待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打火石,期待它能像之前那样生火,又或者只是施舍给自己一些简单的火星即可。
然而,张广舒今日注定要失望了。
那打火石像是变成了两块最普通的石头,任凭他如何使劲,又是如何想着自己曾经擦出火星的样子重复动作,都仿佛坏了一般,不见半点火星。
他急得直上火,浑身的温度却在随着周遭环境温度的下降而不断流逝——即使如今处于极昼的状态,但一天之内的温度却还是有着起伏变化。若是用原本昼夜交替的日子作比,现在就是在一天最寒冷的子夜。
惨白的天光普照大地,但除了刺痛求生者的双眼外,无法带来丝毫温暖。
时辰一点点过去,张广舒的双手逐渐变得无法动弹,即使他拉开自己的衣裳,想要将双手伸进去取暖,也无济于事。
因为现在他的身体,已经逐渐冻得与双手一样冰寒。
终于,僵硬的身躯再也难以支撑他坐在巨石之上的动作,张广舒眼睁睁看着自己维持着这个动作,缓慢从上方滑落。
随即,重重砸在地上。
唯一值得聊以慰藉的是,地面被此前飘落进来的白雪铺满,松软莹白,所以他并不是很疼,又或者说,现在浑身冻得僵硬的张广舒,已经完全觉察不到这一疼痛。
他已经绝望了,缓缓闭上双眼,静静等待黑白无常的到来。
热泪缓缓从眼尾淌下,在寒冷中凝聚成两串冰柱,挂在他的脸颊两侧。
或许是因为物极必反,在生命的尽头,张广舒感觉自己整个人开始发烫,宛如回光返照。
即便猜到自己的必死结局,骤然感受到浑身的热度,张广舒下一瞬动了动发烫的指尖,发现它可以动弹之后,还是难以克制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本能,挣扎着想要起身。
但他却忘了,自己已经浑身脱力许久,哪里是这般容易起身的。
于是,又重重跌落下来,后脑勺撞在厚厚的雪层之下的尖石上,血迹喷射,在纯白的雪地中染出艳丽的鲜红。
张广舒的双眼再次变得涣散,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连带着放在不远处,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散落一地的包袱的景象,也逐渐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