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一个山头,山林渐渐稀疏起来,马儿跑了一夜也是累了,二人下马,来到一条尚未结冰的溪涧给马儿喝水。
莸花从背袋里摸出一根胡萝卜喂给马儿吃,雷骜正在上游给水囊装水,见她变戏法儿似的拿出马的口粮来,扬声问她:“这是哪儿来的?”
她摸着马软乎的鼻子,眼睛根本没看他:“马厩边上顺来的。”大冬天的,山里也没有什么能吃的,她总得想办法喂饱它吧,不然怎么回来?
雷骜略有深思,但没再多问,二人简单吃了些干粮,又匆匆上路。
只不过,行过五里地,晴朗的天忽然乌云密布,灰蒙蒙一片。雷骜拢了拢大麾,包紧怀中女人,同时握紧了缰绳,放慢了行马速度。
就这样迎风过了四里地,马儿忽然一个停顿,受惊抬起前腿,雷骜紧忙带着怀里女人翻身下马,稳稳地落在地上。仔细一看,原来是山道上一根树枝不堪积雪重压,折断了。
雷骜刚想掀开大麾,忽而怀里一空,温热的一团消失。
莸花匆忙捡起滚落在雪地里的苹果和胡萝卜塞回背袋里扣紧,系紧了口粮拍拍手,看了一眼前头横在路上的树枝,也顾不上雪深已到她小腿肚,小跑着过去拉住树枝的一头,哼哧哼哧地将树枝拖到一边。
冰寒冻天的雪地里,她嘴里吐着一团一团白色热气,雪花不断落在她身上,雪地掩映着她鲜红色斗篷,更显她眼眸格外清亮。
干完这些,她拔着腿又一路跑回来,看着雪地里一动不动的男人,“愣着干嘛,知道你平素行军有人替你开路,这不都给你弄好了嘛,看着我作何?”
她多乖巧,还不及他开口使唤她,自己就先把活干好了,多有觉悟,哼。
雷骜无语地瞧着她,看了许久,像在分辨什么,但最后却只是伸手掸去了她斗篷上的一层浅雪,心里叹了一口气。
二人又骑马行了二里地,前方是一片平坦的田地,看不出哪里是路,雷骜不敢贸然前行,莸花却有些兴奋,因为她看见前方有炊烟,有炊烟就意味着有村落,有村落就意味着她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饱饭。
她挪挪屁股准备下马,男人倏地圈住她的腰,在她不解的眼神中摇摇头。
“去可以,但需想好用什么身份。”他还是担心行踪泄露。
她眨眨眼,想也不想就答:“还能是什么身份,你,”她戳戳他厚实的胸膛,“迷路的相公。我,”她戳戳自己,“生病的娘子。”
她干咳了两声,眼皮一翻,佯装气弱就要昏倒。
雷骜对她的演技不予置评,只是脱下大麾给她裹紧,自己翻身下马。此处积雪很深,二人不谙地形,乱走自是不行的,他寻了一根长竹竿,每走几步就要探探路,莸花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背上,虽有大麾裹着,但到底不及人的体温来得暖和,才走了一段,她就觉得身上凉透了,不由得将自己裹得越发紧,最后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雷骜一手牵马,一手探路,果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还真的被他戳中了一块淤泥地,竹竿拔出时带出了不少黑色的泥巴,许是哪家的芋田,一竿子下去插得深了,表面的冻土被戳破,竹竿直接碰到底下尚软的泥地。
莸花见状,紧忙拽了拽手里的另一条缰绳,马儿掉头,继续弯曲前行。最后,他俩有惊无险地进了村子。
此时雪仍下着,寒风呼呼大作,莸花数着冒烟的烟囱,最后看中了一律烟色较为浅淡的,信誓旦旦地对雷骜说:“就这家了。”
雷骜环视四周,这深山里的小村子,莫不是避灾避难的人是不会轻易来的,交通闭塞,自然村子也不会富裕到哪里去。房子又矮又破不说,连院子里冲出来叫唤的狗都是一副柴相。
莸花见他不为所动,“你别担心,这家用的柴火是干柴,干柴烧出的烟颜色淡,其他几家没有柴房,柴火长久堆在外面,烧出来的烟自然黑重。”
说着她人已经下马,歪歪斜斜的一头栽进他怀里,吩咐道:“快敲门,我已经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