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骜从操练场回来,听人通报莸花正在营中,他将马鞭交给小将,摘了头盔抱在怀里往自己营帐走去,边上的几位将军看着他轻快的脚步不由发笑。
可掀了帐子,莸花却并没在,听闻外头有人声,他放下头盔提剑走出帐外绕到后面,将军帐后是兵器房,兵器房前面的空地上一个女人正蹲在地上戏耍什么。
雷骜顿住脚步,听她用宠溺的口吻说:“哎呀,你牙齿怎么这么尖,平时都吃肉的吧?”
她手里揉弄的那团毛球“嗷呜”了声,十分不乐意这样被搓圆摁扁,但女人却似乎对这毛茸茸的手感上了瘾。
雷骜正欲上前,脚下一动,帐子那头忽然闪出一人来,仁平端着一盆清水,手里一块肉干,笑眯眯地走过去,“阿灰,吃饭。”
毛球从地上起来,挣开莸花,甩着尾巴来到仁平脚边,喝水吃肉。
“它果真吃肉啊。”莸花瞧着那块肉干,不由感慨,虽说现在驻军都在冒屏,有当地州府供给,军中食材更丰富些,但也没到拿肉干喂狗的程度啊。
仁平看着她歪头深思的模样,又看她无惧阿灰的神色,心头有个很不好的猜测:“先生以为阿灰是什么……”
莸花坦然自若地摸摸阿灰颈子上的毛发,理直气壮的:“狗啊。”
仁平讶然,继而哈哈失笑。
莸花莫名,皱着鼻子瞧他,不解道:“你笑什么?”
仁平依旧捧腹笑个不停,眼角挤出些许眼泪,真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实情。
“先生,它不过是在深雪山中寻不到猎物饿了许久,但骨架仍是在的,您再仔细看看。”仁平循循善诱。
莸花见他慎重其事,不由细看阿灰,它长得是比普通大狗高大些,因为先前断了几条肋骨,腹部毛发被剪了好多方便治伤,肋骨随呼吸清晰可见,一条大尾巴蓬松得很,脚掌很厚实,爪子也锐得很,不过她最喜欢它的牙齿,尖尖的,很凶,吓小孩最好了。
“先生,您可有了主意?”仁平见她观察仔细,耐着性子好笑地问。
莸花呵呵一笑,“就是狗嘛,大狗。”
远处竖着耳朵听墙角的某人冷哼一声,隐没在仁平的哈哈大笑里。
阿灰已经吃完肉干,大舌头舔着水,好像从空气里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绕开莸花他们,鼻子一皱一皱,眼睛警醒地看着某个方向。
莸花见它吃完就走,慌忙之中伸手拉住它蓬松的尾巴,这狼虽在军中待了有一阵,但毕竟是个荒野生灵,先前被莸花二话不说摁在地上一通乱摸已是屈辱,此番又被拽住了大尾巴,它要再不来点脾气就不是狼,是狗了。
仁平是眼见着阿灰低吼一声扭身回头张开满嘴利齿咬住莸花手腕的,当下吓住,莸花也是一愣。
“阿灰!”一声怒喝传来。
雷骜从帐后走来,一脸黑色怒气,犹如浴血战神。
莸花一动也不敢动,她是不怕狗的,也感觉阿灰没有真的咬下去,这是牙齿抵着她的手骨和筋脉,并没用力。
雷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莸花身边,居高临下看着那头凶恶犬狼。仁平怔在那儿,看着雷骜道:“将、将军……”
雷骜朝他竖起手掌,示意他别说话。仁平识趣地闭嘴。
莸花依旧是那个姿势,虚握住大狼的尾巴,手腕被含在利齿之间,感受着狼嘴里低低的呜呜声。
雷骜一瞬不瞬看着眼下这畜生,嘴角紧抿。当日夜行探路,他在山中偶遇这畜生,它腹部挨了他一脚,被仍在雪地中,次日雷骜带军穿越山谷,发现它仍有气息,鬼使神差的发了善心,命人替它治伤,并亲自驯服它。
如今这畜生若敢恩将仇报,他定将它挫骨扬灰,永世为畜!
“呜……”阿灰虽是咬着莸花的手腕,但幽绿的眼睛却是看着雷骜的。
它还尚未习惯有个“主人”,只是雷骜那一脚给他印象太深,它不敢太过造次。
雷骜知道它怕他,前一阵他命人用铁圈箍了它的嘴才让它在军营行走,那嘴套子可没那么好受。每次听到他的足音,它就会从地上起来,警惕地竖起耳朵,瞪大眼睛。
它当然是怕他的,这男人不论洗了多少次澡,身上都隐隐带着人血的气味,那气味很慑人,老远就能闻得见。适才是这一身药香味的女人离得太近,避走了那血腥气,才叫它没发现他就在附近。
一人一狼就在兵器库前对峙着,外加一个看客,一个质子。
雷骜握剑的左手食指抵着鞘口,里头露出一丝冰冷的寒光,莸花半蹲在地上,形势所迫,不敢动,可久了也觉手臂发酸,才要叹气,身边的男人忽然脚下一动,穿着军靴的脚掌抵着地面,一阵磨动。
那狼也不知怎么回事,“昂”一声,倏地松开莸花的手腕,撒腿跑出老远。
雷骜也不管它,忙将地上的女人拉起来,查看她手腕,幸好,仅有几个牙印,没有见血。
仁平惯性地拉开莸花的衣袖,反复查看后才长舒一口气。
雷骜见他关心则乱,心生一丝不悦,再看软软地虚脱在自己怀中的女人,她脸色有些发白,光洁的额头敷着一层薄汗。
他几乎冷笑出声:“现在还说它是狗吗?”
莸花看他一眼,两眼一翻,这臭男人,就知道找着机会挤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