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劢城。
风垂史上最年轻的县官,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走马上任了。
答劢出产整个风垂最优质的稻米,夏日风光秀丽无比,远山苍翠清晰,对于出生在东海郡的礼渊来说,清新的山风比海风更能滋养人。这点,看看咱们府里师爷的皮肤就知道了……
“我说大人呀,您看看,张员外家里又送帖子来了,请您上门喝茶呢。”白嫩嫩的师爷惶惶手里猩红的帖子。
礼渊端坐屋中,正提笔书写官函,书房外长着一颗大树,炎炎夏日,整座县衙也就只有这间屋子是凉快的。“我们前日才去过员外府上,他家的茶也喝过了,怎的?张家小姐看上我家吉弟了?”
师爷哈哈一笑,人家张小姐要看也是看您呐,不过这话却是只能放在肚子里不能说的,“哪能啊,员外平日造桥修路,最关注民生,这不,不是瞧您才上任,想和您攀攀关系,日后府里若是有事,他定是义不容辞一定帮忙的。”
礼渊含笑,搁笔,看着油嘴滑舌的师爷,“罢了,你去回信,在下明日过府一叙,今日暑气过剩,就不叨唠了。”
今天不去?好嘞,明天去也是一样的。师爷满脸堆笑,乐淘淘地出门去了。
边上奉茶的茂伯看着师爷远去的背影,他老人家最瞧不上善阿谀奉承的人,但这个师爷啊,还真是教人讨厌不起来。
“茂伯?”
茂伯猛地回神,“大人有何吩咐?”
“阿吉呢?”
“还在学堂看书。”
“叫他过来午睡吧,这里凉快。”
茂伯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蒲扇,匆匆去寻阿吉了。
不过一会儿,阿吉抱着一摞书进了书房来,礼渊正在喝解暑甜茶,见他进门,便问:“这些许是看完了的?”
阿吉点点头,精神头十足,“这里的书也是奇怪,故事都好古怪,可又都那么好看,我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礼渊微微一笑,这是自然的,从南窗向外看,翻过那几座高山,就是墨脱地界。答劢离墨脱,不过几十里路,两国虽不通有无,但多少会受风气影响。就他当初在龙息堡中所看书籍,无一不是猎奇之物,读起来叫人废寝忘食。
“书还很多,你莫急于一时。午睡吧,免得伤了眼睛。”
阿吉咧嘴一笑,搬了一张凉榻躺下,只他心里还惦记着那些故事,心跳地快,无法很快阖眼。
那厢礼渊正脱外袍,露出腰间铁骨折扇,阿吉看着他的扇子出神,喃喃问:“姐夫,你真不去找蜜姐姐吗?”
礼渊取下折扇,合衣躺下,茂伯点了驱虫香带上门出去,等脚步声远了,他才答道:“我不去找她,她自会来找我。”且,他答应过圣上,今生今世不踏墨脱国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有她的父母,他有他的风骨,他二人所缺,不过是时间和机遇。如今他已身来答劢,那这两样,都不再是什么难事。
听他如是说,阿吉也只好噤了声。窗外知了盛唱,一年前,他还与坛蜜在考试院外抓知了换铜板,如今,他们姐弟身份有了云泥之别,也叫阿吉明白了当时当日,坛蜜并不缺钱,她只是希望自己所爱之人安心考试,出个好成绩。
虽然礼渊不远千里来到这偏僻县城,但此举已印证了当时京城中的琐碎流言。
阿吉有些不敢想,他的坛蜜姐姐,竟还真是个公主……
罢了罢了,即便她是个公主,他也不在乎,蜜姐姐永远是她的蜜姐姐,永远不会变的。他便听礼渊一番话,乖乖在此念书,等坛蜜来找他们就是了。这会儿啊,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隔一日,礼渊处理完公务,便上了去员外府的轿子。
阿吉骑马在前,礼渊在轿中隔着一张纱帘看街上来往商贩,边上师爷笑眯眯道:“大人,您看,前任李大人虽无多大建树,但这边陲小县,也还算是人来人往井井有条,还望大人去往京中的书信里替李大人多多美言几句。”
礼渊道:“师爷所言极是,礼渊力所能及,不会推脱。”
师爷连连应好,心满意足。
只过了街市,前头阿吉不知冲撞了什么,忽然勒马悬停,乱了分寸。
师爷忙放下轿帘,往前查看,只见前街忽然冒出一人一马,马是枣红高头大马,人是彪形大汉,马匹相撞,嘶鸣不止,街口顿时乱成一团。
“停轿。”
师爷忙掀开轿帘,道:“大人不可,来人是一彪形大汉,佩剑,不知是不是外头来的山匪,吉少爷为人果敢,此事不如由他了断,大人若是现身,恐怕会招来些许非议。”
礼渊一听,师爷所言确实不错,对方来路不明,众目睽睽之下当街冲撞县官,反倒会将事情弄得复杂,不如交给阿吉处理,也好叫他看看少年的应变能力如何。
师爷见安抚好了县太爷,忙小碎步上前,驱散人群,往里头一瞧,不得了了,县太爷妻弟摔下马了!
“啊哟喂我的小祖宗,您没事吧?”
阿吉扶着后腰起来,他自小爬上爬下,倒是个不怕摔的,幸而对方替他拿住缰绳,没招致马儿狂奔将他踩踏。
阿吉拍拍身上的灰,抱拳以礼,朗朗道:“谢英雄出手相助。”
师爷替阿吉拍拍身,看向仍在马上的威武大汉,也是抱拳,凭他三寸不烂之舌,一番好言相谢。
然而马上那人却如远山巍峨,如如不动,目光如炬叫人震慑。
师爷顺着他的目光而去,最终焦点落在县太爷的私轿上,心叫一身不好。
咱们新上任的县太爷生得如花似玉貌若潘安,这汉子该不会是来强抢美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