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陈桀瞪大双眼的死状太过怖人,莸花尖叫中松开了手,可就在那时,陈桀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潜意识拉住了她的衣裙,所幸,她身上穿得是春日暖纱裙,布料轻盈,被他生生撕去了半片衣衫,人却未被他拽入深渊。
接下来发生的时,好像都和她无关了,她的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有个结实的胸膛将她包裹,似乎有人将她抱起,似乎有人称呼她殿下,似乎——她已经死了。
然而,一阵恼人的哭声凶猛地冲入了她空白的世界。
“花花,花花!呜呜呜……你醒醒啊!!”
坛蜜抱着姐姐犹自哭着,“云斩,你快看看,花花是不是魔怔了?”
云斩没搭话,倒是莸花不耐烦地一句:“你最吵了!”
坛蜜一愣,“咦,你没被吓傻啊?”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骂完,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你家书生,你女儿!”
意思是,我、妖孽爹,娘,魔王弟弟,不跟你一家子亲!
坛蜜哪顾得上细究这些,她半道上把姐姐弄丢了,心里害怕不知道怎么跟爹娘交代,这会儿莸花人还好好的,她烧香都还来不及,更何况只是挨几句骂。
但是呢,有个小观众就不答应莸花的说法,嫩生嫩气道:“姨,小梵不傻,小梵聪明的呢,舅舅总夸小梵聪明,天下第二聪明。”
“那天下第一是谁?”
“自然是舅舅啦。”小梵很骄傲。
莸花叹了口气,就你和你舅舅两个人的“天下”吧?哎,就不能让她好好晕一会儿吗?
但是,她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雷骜过来了。
花云斩背着箭篓一道上前,见面就道:“莸花,你挑的男人怎的这般不济事?自己女人都保护不好,叫王后如何放心将你交给他?”
莸花无奈,倒也不跟云斩辩驳,只道:“今天谢谢你了,一路上,只怕都是你护了个周全,带话给我们娘亲,她多虑了,但这未雨绸缪的确很是管用。”
云斩不置可否,这护花使者的任务达成,也就光荣退场了。
坛蜜看了眼雷骜,温温吞吞喊了声“姐夫”,对于他不敢朝陈桀放箭之事颇有微词,觉得那样的举动很不男人,但她转念又想,假如今日受制于人的是她,礼渊会不会也紧张的失了准头呢?
礼渊,也会的吧?
她这么想着,抱起女儿带着心思一起走了。
巨石边,一时间只留下莸花雷骜二人,他二人刚历经生死,三年未见,相顾无言。
那眸光流转间,道尽千言万语,末了,男人只是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拥住。
深深呼吸,好似找到了自己的命。
莸花难得笑了一个,“怎么样,我刚刚干得漂亮吧?”
他松开怀抱,捧着她的脸端看,叫她的讨巧话顿时失了颜色。
“我……呜——”
男人以吻封缄,以免她这张磨人的小嘴再说出什么叫他疯狂的话!
那厢,还未走远的坛蜜捂住女儿的眼睛,“少儿不宜。”
“娘,人家要看姨娘和人亲亲嘛!”
“不准看!”
花云斩边上失笑,伸手抱过小肉蛋,“小梵长大了就能看了。”
“可是小梵长大还有好久。”
云斩乐得亲亲她可爱的小脸,哼,还好这张脸一点也不像那个臭书生!要不然他还真亲不下去!
到了马车边,坛蜜将女儿放进车里,转而问云斩,“这一路你都跟着我们?”
“嗯。”
“娘叫你来的?”
“嗯。”
“也是娘叫姐夫来接我们的?”
“嗯。”
“那娘怎么不叫我们家礼渊也来?!娘偏心!”
看她嘴巴撅那么高,云斩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因为这个,“这就怪不得王后了,不是王后没叫他来,是他自己不愿来。”
“他不愿来?不可能!”
“你还不信,我多说也没用,等你见着他了不妨问问他,是不是他亲口许诺风垂皇帝有生之年不入墨脱国土半分的?呵呵,说得好像他想来就能来似的,我的剑可不答应!”
坛蜜看他亮闪闪的剑身跑到剑鞘外头来,忙推了推,“你收好收好,不来就不来了呗,咱们也别耍威风。”
云斩“哼”了一声。
坛蜜看了看巨石那边,依旧是吻得如火如荼,难解相思,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不再看。
“你知道不少事吧?那你说说,为什么姐夫的死对头会跑到咱们的地界来?咱们不是不收外来人的吗?”
云斩道:“王后的病谁治好的你可知道?”
“鬼陀薛思林。”
“那你知道刚才在街上拦住你的老头是谁吗?”
坛蜜摇摇头,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忽然瞪大双眼,“不会吧,那老头就是薛思林?”
“不是他还能是谁?王请他医治王后旧疾,他要的诊金就是一块通行鹿南的令牌。”
“咱们这又不缺大夫,他那么想来干嘛?”
“好奇呗,谁让咱们有蓝眼睛绿眼睛,长得美又会打仗,外头的人该对咱们好奇死了。”人啊,都是越捂着不让看越想看的。
“那他怎么带上那个姓陈的啊?他救谁不好,偏要救那样一个人?”坛蜜对同情心泛滥的人鄙视极了。
云斩道:“他怎么救了姓陈的我倒是不知道,但薛思林入关时,宫里是知道有陈桀这个人的,本来王打算诛杀此人,但姓陈的入关后一直在药铺当哑巴伙计,费心掩藏自己身份,这几年倒也安分,薛思林也没有深入国中腹地,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那也不该留这样的人啊,你看,花花今天差点就死在他手里了。”
云斩叹气,“有人要保此人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你知不知道花花和姓陈的中的是哪种毒?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断魂散?只有毒药,没有解药。花花命大,有人为她找到了老虎脚趾头,可巧保住了一条小命,最后还不是百般折磨?那个姓薛的估计也是好奇姓陈的那一身毒罢了,世间奇毒,不试一试怎么行?”
云斩说得好像很理解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格。
坛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已经当娘了,但是聪明人的世界她仍然有些不懂。
“你说,姓陈的中了你一箭,又掉下山崖了,应该是死的透透的了,再也不会来找花花造孽了吧?”
云斩神情飘渺地往山崖望了一眼,“山中野兽多,掉下去不死也该被野兽咬死了,闹不好尸骨无存。不过,谁知道呢,这种人,断魂散都没毒死他,可见是个命硬的。”
坛蜜被他这句吓得不行,“千万别!还是让野兽们努力加餐饭吧!!”
云斩嘻嘻笑出声来。
他们俩人说得高兴,有说有笑的,只是可怜小梵等得太久,忍不住爬出来,奶声奶气问道:“娘,姨娘好了没?小梵肚子饿饿!”
说着瘪起嘴。
坛蜜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见巨石那头那二人依旧是难分难舍缠绵万分,想起自己连山都上不了的孩子他爹,顿时怒从中来,吼道:“花花你够了没,再不完事天都要黑了说?!”
只是,无人回应她的怒吼,有的只是荒诞的盛世情缘,在群山回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