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终究没有生下来。
没等须臾子找到母子平安的法子,孩子已经没了。
这个孩子来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
白素睡前喝了点老母鸡炖的参汤,才躺上了床,天还没黑就不行了。
痛,很痛,白素只觉得肚子里所有的肉都疼得绞在了一起,她觉得自己疼得快要死掉,她疼得睁不开眼,只觉得周围很吵很吵,哭声喊声,还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
她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挣扎许久,最后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已然是三日之后。
那时她虚弱地睁开眼睛,便见小月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她说:“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小月还怕……还怕你醒不过来。”
那是大夫说的,白素下面血流不止,他只能用金针暂时封住,但能不能醒来,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渺茫。
白素已有预感,肚子的绞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她的孩子没了。
她闭上眼,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身上很累,心里很痛。
小月扑在床边哭得厉害。
听说白素醒了,应母来看过她一次,应该也是哭过,眼圈红红的。应母安慰白素:“孩子还会有的,你……你现下得养好身子。哎,你也是福薄,与那孩子没有缘分……”
白素闭上眼,孩子孩子,应母关心的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她没有了孩子,并不代表应家没有了孙子,真的为这个孩子感到难过的,恐怕也只有她这个切身之痛的母亲,至于须臾子,白素暂时无暇去想。
她只想一觉睡过去,也许睡着了,梦就醒了。
这几日白素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的。期间须臾子背着旁人来看过她一次,她艰难地转醒过来,与他相顾无言。白素瞧见他更是消瘦几人,看着他瞳中的悲色,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那是他们的孩子,尚未来到这人间,尚未来到母亲的怀抱,尚未看过这人间的春色,吃过人间的蜜糖,便已经不在人世。
须臾子抱着她,声音低哑,他说:“素素你要养好身体,我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时白素还不明白须臾子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她从应母那里得知了阿燕的死讯。
原来阿燕早就被应秋言买通,那碗参汤便是被她下了滑胎药。应秋言许诺阿燕,只要她替他办成这件事,他就他就纳她为妾,让她也过上被人伺候的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从此摆脱奴籍。
这当然是个谎话。
应秋言做这一切,无非是为了光明正大迎娶公孙芷过门,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如何又会在公孙芷有孕的情况下,再纳一个妾室惹她伤心?
阿燕被骗了。
事情败露之后,她被应母活活打死。阿燕孤身一人又是奴籍,应家与官府又是交好,打发了点银钱,此事便作罢。事情之所以败露,也是须臾子从中牵引,须臾子没告诉白素这些,是怕她小产之后身体虚弱,不该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这些细节,包括阿燕死的时候,皮开肉绽,七窍流血,说着各种诅咒恶毒的话,都被应母一字不落的说给白素听了。
应母一直都是个精明人,她觉得白素现如今已经没有用处了。
白素失了孩子,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甚至都不可能活下去。白素一旦不能生孩子,一旦是这样一副孱弱的身体,再贤惠都不适合做他应家的长媳。应母同白素说这些,是想加速她的灭亡。
白素也如她所愿,一病不起。
须臾子好不容易用灵丹妙药,将白素的一口气给救了回来。好不容易清醒时,白素抓着须臾子的手,她说:“我要休了他。”
妻子休弃丈夫,前所未闻。
然而这件事情,只要应家有心瞒住,自然是不会传出去的,外人说起来也还是会觉得,是白素成了弃妇。
应秋言没有丝毫犹豫地同意了,他做这一切,无非就是想要这么一个结果,他很满意。
那一日,白素拖着病躯坐起来。断断续续在小月和须臾子的帮助下亲手写了休书。那些嫁妆,这几年被补贴的所剩无几,她如今也不稀罕,休书一封,她与应家生死都再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