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阿凝原也没想怎么哭,但到底是没喝忘川水,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既已在他面前落了泪,便怎么也控制不住,索性便在云笙怀里哭了个痛快。
等到哭累了睡过去又再醒来时,却是在云笙的长生殿。
阿凝起初并不知那是长生殿,她在空旷的房间里醒来,只觉得宿醉般的头痛,瞧着房内简洁大气的装饰风格,阿凝并不觉得司命星君能有这么好的品味。
她揉着哭肿的眼,一面懊悔自己在云笙面前哭鼻子有些丢人,一面走出房间,瞧着那既宽阔又雅致古朴的庭院,便晓得这决计不是司命星君的司命府!
环顾四周,阿凝瞪大了眼,心想:“难道我又投胎了?不,不对,历劫的话我应是饮了忘川水,从婴孩开始……”
阿凝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确认自个还是自个。
身后传来脚步声,阿凝闻声回头,便瞧见仙娥端了个青玉盏来,低眉顺目地朝她福了福身:“殿下,这是清晨的优昙露,请饮一些。”
那仙娥的衣裳,瞧着像是个管事的小仙官,而那优昙露则是优昙花花蕊上吸收月华所凝的晨露,优昙花本就难得,而每一株优昙花每一日又只凝一滴晨露。旸谷是日出之所,不似虞渊是月栖之处,气候水土并不适宜优昙花生长,是以阿凝并未尝过优昙露,更别说眼前这么一盏。
除却人界,天地之间奇花异草甚多,相比之下优昙花并没有什么妙用,但优昙露却有静心忘忧的作用。与忘川水不同,并非霸道地消抹记忆,更多的是心境上的安抚。
阿凝不慌不忙地饮下优昙露,首先这地方既然是天界,她必不会又什么危险,其次这仙娥知道她的身份,她在她面前便不能失了身份,因此才端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问那仙娥:“此为何处?”
“回殿下,这里是云缈宫。”
“云渺宫……”阿凝觉得那优昙露徒有虚名!当她扭头往自己来时的宫殿看去,清楚地瞧见那牌匾用古篆所书的长生殿三个字!
云渺宫,便是云笙在九重天云深之处的宫殿,而长生殿更是……更是云笙起居之处。
她如何还能平心静气!
阿凝扶额,埋怨自己:“我怎么就睡在长生殿了!”
那仙娥依旧低眉顺目:“回殿下,您是昨日黄昏,流云彩溢的时候,被帝君抱回长生殿的。”
“……”阿凝端庄的笑僵在脸上。
那一刻,阿凝觉得,云渺宫的仙娥同如今的云笙一样,一样的让人讨厌!
阿凝默了默,收起笑容,转身就走。谁知那讨厌的仙娥会错了意,还“好心”提醒:“殿下,帝君……”
“不必赘述!”阿凝转身,做了个就此打住的手势,她急急说道:“一切就是一场梦,我没来过,你没见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说完,阿凝提起裙摆,足下生风地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此前并未来过云渺宫,是以摸不准方向,但她想着要从后门走,便往那枝繁叶茂花团锦簇处走,却哪里晓得云笙会在那锦绣深深,曲水蜿蜒之处,与天帝少昊在云亭下走棋品茗!
阿凝承认自己修行懒散,法术不济,所以才会直到走近了,才发觉那云亭里有人!
阿凝折了一截树枝挡在眼前,放轻脚步,打算偷偷溜出去,却不想,在她还没认出天帝少昊时,少昊便已然认出了她,只听得云亭里传来少昊带着笑意的声音:“若是没记错,这是阿凝吧?”
阿凝弓着的身形顿住,正思索着天上是否跟凡间一样,有欺君之罪。若是没有,她自然是要否认的。
又听少昊笑道:“你小的时候,本尊还抱过你。”
阿凝:“……”
少昊虽然瞧着年轻俊美,放在人间不过是二十有几的样貌,但他的实际年纪,早可以算作是阿凝的爷爷辈。小时候被长辈抱过很正常,可少昊当着云笙面说这话,在阿凝听来,仿佛跟在说见过她小时候穿尿布没什么两样!
阿凝想:“管他有没有什么欺君之罪,我不是,我没有,天帝认错人了!”
而少昊此时瞧着看似面无表情的云笙,又说了一句:“哎!你瞪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