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川，吃饭了。”
沈香香抱着饭盒兴高采烈的回了病房，推开门才发现医生还坐在病床前，而躺在病床上的顾名川双手死死的抓着身下被褥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
她慌张的跑过去把东西丢在桌子上，想要张口询问顾明川的情况，又被医生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医生正坐在病床前轻轻捻动扎在顾明川腿上的针，似乎正是因为这轻微的动作才让躺在床上的顾明川冷汗直流。
之前治疗的时候，沈香香都忙着做生意，这还是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治疗过程。
密密麻麻的银针把顾明川的腿扎成了刺猬，医生一只手捻动着银针，一只手移动着燃烧的艾条，仔细的熏着每一个扎了银针的部位。
沈香香站在旁边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仰躺在病床上的顾明川下半身不能动弹，但双手一直死死揪着身下的被子。
青筋暴起的手臂和脖颈都透露着治疗所带来的痛苦。
为了不让沈香香看着害怕，顾明川愣是咬着牙，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医生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撇了一眼放在床头的沙漏，一直等到里面的沙子净数落完，才有条不紊的灭掉艾柱，将银针都取了下来。
“今天是不是觉得比之前更疼了？”医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是，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疼。”
顾明川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还没有从刚刚的治疗中缓过来。
医生听到他这么说，却欣喜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你觉得疼是因为经络在慢慢修复，熬过最疼的阶段，你就能站起来开始做康复训练，不过别着急，一步步来，总会好起来的。”
“谢谢医生！”沈香香一直提着的心在此刻终于缓缓落地。
原本以为过分疼痛对于顾明川来说是件坏事，现在看来反倒是件好事，沈香香自然是要认真的感谢医生。
“没事儿，你好好照顾他，扎了针的腿尽量不要见风，但也不能一直捂着，要是出了汗很容易伤口感染。”
医生临走前仔细叮嘱道。
“好的，医生，我知道了。”
沈香香将医生送出门，再折过身回来打开饭盒时，躺在床上的顾明川已经渐渐平息。
只有他脖子上的潮红预示着刚才他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沈香香把饭盒打开，让鸡汤的香气四处飘散。
“瓦罐汤的配方已经确定下来了，等我找到新的房子就可以重新开始摆摊，这次我和别人卖不一样的东西，就不怕会被别人抢生意了。”
“嗯。”
顾明川小心抬手抹掉了额头的汗水，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就你这手艺，全北京也找不出第二份，谁也别想抢走你的生意。”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沈香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高兴，走到床尾将床摇起来，摆好床边吃饭用的小桌板。
“你尝尝这汤合不合胃口？”
“好。”顾明川拿勺子的手还有些抖，为了不让沈香香看出来担心，故意放缓了动作。
沈香香了然的转身去整理行军床，
“我想着这第一趟肯定要在医院门口卖，特意挑了乌鸡搭配党参和枸杞，病人喝了也能恢复元气。
刚才医生也说叫我好好照顾你，那你可得多喝点。”
“好。”
顾明川看着忙碌的沈香香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勺子，配合好医生治疗，早一点恢复健康，不能再让沈香香吃这么多苦。
虽然两个人是夫妻，但也断然没有让另一个人因为自己一直吃苦的道理。
沈香香估摸着顾明川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坐到床边，拿起一个馒头在旁边陪着他一起吃饭。
因为调令的事情，两个人对生活都生出了期待。
顾明川想着以后要在北京的军工厂当技术员，能学到更多的东西，而沈香香则想着把之前在海市开店的目标转移到北京。
在两个人各自为了目标努力的时候，顾明川的调令终于下达了。
鲜红的调令送到病房时，顾明川和沈香香都十分激动。
尤其是调令上还标明了上级考虑到顾明川在医院养病，目前无法去工厂报道的特殊原因，提前给他分配了宿舍。
并且上面还明确写着在顾明川去上班之前可以领到补助津贴，用以维持生活。
沈香香知道这个年代的福利好，却从来没有想过能好到这种程度。
“太好了！太好了！分宿舍了，这样我就不用去租房子了！顾明川，这真的是一个太好太好的消息啦！”
“嗯，我也觉得！”
顾明川同样高兴，他单纯以为是江文兴按照自己所写的方案完成了实验，所以自己才得到了上级的嘉奖。
比起之前政委夹杂在信件里的嘉奖令，这封调令写的更加仔细。
上面明确写着将顾名川从舟山军工厂调到北京第一军工厂做实习技术员，至于转正的事情，要等到他回到工作岗位上看他的具体表现再做决定。
顾明川仿佛看到了一条康庄大道在他面前徐徐展开，可一低头却只有躺在床上依旧无法站起来的两条腿。
他默默地将手搭在膝盖上，从心里期待着医生所说的奇迹发生。
“你看看上面有没有说要去哪儿拿分配宿舍的钥匙？如果有的话，你可以早一点去把钥匙取了。
把我们的行李送过去，收拾清楚后，你也好开始摆摊儿卖瓦罐汤。”
顾明川认为宿舍分下来对于沈香香来说会是一件很有助力的事，毫不犹豫先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
“哦，对，刚才没看！”
沈香香把抱在怀里的几张纸重新递到眼前，像是捧着珍宝一般仔细查看。
顾明川也凑了过去，两个人逐字逐句的分析着上面的内容，生怕错过什么喜事。
直到两个人在调令的最后看到了第一军工厂的地址，以及上面写的办公室名字才松了一口气。
“可由家属带着证件和调令去701办公室找石维坚主任拿宿舍钥匙。”
沈香香高兴的将最后一句话念了出来。
顾明川看到兴奋的都快要跳起来的沈香香，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那明天你就去把钥匙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