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通禀主理官,轻舟郡嗣王涼亦来访。”涼亦径直就来了,他怕巿所思会拦着他,也怕自己会被说动。
“下官熊匂竹有失远迎,还望小王下赎罪。”蹀躞上的岫玉玉璜与他的寒光刃相互碰撞,铿锵之声悠然余音在耳。
“事有紧急,小王也就不与熊主理兜圈子了。”涼亦把绑匪的赎文取出来,还未展开就被一把拦住。
“小王下不急,不妨上船随下官进雀室说话。”熊匂竹可不想被人围观起来。
涼亦的来意本来就是要登船,他回头看岸上的人,有天南地北的客商,有走街串巷的挑担,有渡口忙碌的百姓,男女老少幼,根本分辨不出哪一个是绑匪的盯梢。
劫匪的赎文也写的不清不楚,让他登船就放了涼夺,那现在就算达成了吗?现在涼夺就在回家的路上了吗?
“嗣王上船,公子回家。”熊匂竹把那麻布片铺在四方桌上,这种不疼不痒的赎文还真是少见。
“额,保险起见,或许要请熊主理开船,小王随船行上一段路再下船,少涼回家后父亲应该会安排船只追上来。”
熊匂竹冲甲板上的知乘事官打出暗号,自有留在岸边的人收起踏板,解开缆绳,又在船开始流动时跳回甲板上。
“如此言简意赅的赎文小王下没看明白吗?”熊匂竹指着那麻布片,“这是要让小王下代替涼夺少公子去参加研学盛宴。”
“小王未得天子召见,不得擅自离开封地……”
“小王下不是已经离开轻舟郡了?您已经抗旨了,又何必在乎多抗一次。”
“小王……”
“船已经开了,下官记得您好像也不会水,既来之则安之,有我们亲王在,也不会让您受什么大的责罚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熊匂竹把嗣王住宿的房间都安排好了。
船有三层,分世家不同各住上中两层,自带的随从护卫有同屋铺地毡的,也有安排到船舱与划船手们混住的,下层虽然空间大,住的却只有千鸟卫。
凉亦虽有不安却也无可奈何,倘若这也是领征王想要看到的,他还能喊了涼夺来替换他不成。
只是有些担忧巿少郎他们,不知道领征王会将他们如何打算,但愿只是将他们撵回轻舟郡政地去。
夏日风急,不几日就到了永江门闸口,都已经看到了闸口上的永江门三个大字,官学船却忽然转道往西去了。
又过了小半日停在了一处渡口,百丈高的桅杆上挑着地名旗,写的是韩卢渡口。
“理事官,方才明明都已经到了永江门闸口,你怎么还让船走过了呢?”这位是守义亲王之子,要论起来,涼亦算是他的堂叔。
“直言郡公莫急,咱们这条船上还差一位客人,自然是转道来接人了不是。”熊匂竹让人放下缆绳踏板,自己上岸等着去了。
一船的世家公子早过了刚刚乘船时的新鲜劲儿,还有几位苦船的,都眼巴巴地看着岸上,心中求着那位赶紧来,好能早点儿下船。
那跑的四仰八叉的黄洋驹一露面就给众人逗了个乐,待它叫起来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象教习,您肯来我们家郡主最是高兴了,她可是还记恨我当初送您去游历八大山一事。”一路上绷着个脸的熊匂竹现在笑的像朵花儿一样。
象糯直接骑着黄洋驹跑上甲板,等她下了马松开缰绳,那马不喊不叫,只是追着一名划船手要嚼人家的草鞋。
“嘘,”象糯提着裙摆往上层殿跑,“等我先去见见一位朋友再来跟你叙旧。”
“哈哈~,咱们回亲王府,可是有的是时间闲聊,知乘,开船。”
外面闹闹哄哄的,禺山鬼没去凑热闹,找船厨给嗣王做了碗水芝汤,正端着要敲门,有人窜出来凑到碗上就喝了一口。
“吼——”禺山鬼急了就爱这么叫,跟要吃人似的。
“吼—”象糯学他,学的有些像林子里攀爬的通臂猿。
“禺山鬼兄!”涼亦惊呼着开门制止,脚下只穿了梅染色的足袋。
象糯笑吟吟地推开他,进屋后又指了指禺山鬼手里的水芝汤,“石蜜放多了。”
见了象糯还要什么水芝汤啊,禺山鬼顺着行步廊就给它甩水里去了。
“那碗可是好的。”象糯哭笑不得,这下船之后还要再赔人家一只碗,否则那船厨就要挨罚了。
禺山鬼还谦让一下,抬手示意涼亦,有话你先说,涼亦还没动作他可就问起来了。
“方才那么热闹是迎接你的?”
“那是他们看见黄洋驹了,你们也知道那个臭脾气有多通人性。”
“你怎么会在这里?官学船是特意为你到这儿来的?”
“之前有幸做过山语郡主的教习,她父亲要办研学盛宴,我自然是来凑热闹的。”
“丁三那小子呢?他怎么没跟着你?”
“是汀八百,你也可以学嗣王王下他们称呼他汀少郎或者汀公子。”
“麻烦的要死,我就叫他丁三。”
“他自然有自己的事要做,总不能一直跟着我。”
禺山鬼还要问,象糯连忙钻出客舱,耳边正好也听到黄洋驹的叫声。
“你还是快去瞧瞧我的马吧!不知道又在做什么丑态。”又问一直没有开口的嗣王涼亦,“船舱始终憋闷,出外走走如何?”
官学船上的人都聚在船首看黄洋驹单蹄踏在船挡栏上,似要跃入水中,却又嘴巴张的老大发出阵阵嘶鸣。
禺山鬼都已经跑过来了,看到这幅丢人景象,决定装作不认识它,反正它又不会真的跳下去。
“少公子涼夺平安无事。”象糯直接这样说出来,为了救人也只好不要点儿脸面了。
“我曾想到过这一层,但又不敢置信,只觉得事情发展的太过巧合。”涼亦是有绝对的聪明才智的。
“你应当相信,我说出的话向来作数。”
“之前帮我是因为管饭,如今呢?”
“……”
“莫说什么把我当棋子使的话,象糯姑娘是远超于那样的人。”
象糯乐出声来,又觉得被夸奖应当谦虚一些,便佯装咳嗽着收起笑容。
“咳,你说的对。”
“……”
这下轮到涼亦憋笑了,这位象糯姑娘还真是直白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