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有人挡住了巿所思的视线,“乘船怪憋闷的,咱们俩说会儿话吧!”
巿所思才刚放下书卷舒展一下神思,便笑着点头答应,“小兄台你是方才那个城镇上船的?”
“嗯,我原是准备去国都找我家小妹,不过路上听人说悍山那一带有夷畈来犯,这才转道想去悍山大展一下身手。”
“去国都?小兄台怎么称呼?我倒是有几位朋友正在国都,或许我修书一封帮小兄台寻一下人。”
“在下幻生,里州人氏,我只知道小妹人在国都,并不知道她住在何处,不过也无妨,我们终究会见面的,兄台你呢?”
“在下巿所思,轻舟郡人氏,此番也是要去悍山入伍御敌。幻少郎,眼下国都的情形你可知一二?”
“啊!是讲国都那位亲王被国母打的满地找牙那件事吗?哈哈哈,不肖子孙就是该狠狠修理一番。”
“守礼亲王败了?!”
“兄台你不知道吗?貌似起兵不过两三日就吃了败仗,估计现在正在大牢里锁着呢。”
“这等重要消息幻少郎是从哪里听闻的?”
“我家兄长告诉我的,不过他也是我家小妹告诉他的,我还以为这事儿早就传遍天下了呢,原来也没啥人知道。”
“幻少郎,这可是战前机密,外人得知可是要立刻帐前处斩的,敢问你在国都那位小妹姓甚名谁?”
“她呀,叫啥来着?好像是跟动物有关……哦!象糯,她叫象糯,我兄长说江湖上的人都叫她青衫士。”
饶是巿所思在冷不丁听到这么一件事也愣怔了起来,他像是经历了酒醉后的余酣一般迷糊不解。
“幻少郎说你家小妹叫什么来着?”
“青衫士象糯,不过看兄台你是个读书人,可能并不知道她。”
“可是在下确实认识一位象糯姑娘,也是最近才了解到那位姑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衫士。”
“噢,看来这青衫士也不是什么厉害称呼啊,人人都叫青衫士嘛,等见了她我可得好好……”
“不,天底下只有一位青衫士。不过若是说幻少郎的妹妹和我所认识的象糯姑娘是同一人,年龄上好像不相符来着。”
“年龄?”幻生眼珠一转从船板上跳起来,“那么兄台看起来我是多大年纪?”
“至多十六七岁。”
“你认识的那位象糯姑娘呢?”
“欸……许是有关她的知道的多了,总觉得她面相与生龄不符,许是二十左右。”
“那准是我家小妹没错了,我们家的人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话说,兄台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自是在我的家乡轻舟郡的时候。”
巿所思依然还是深有疑惑,但恐怕这些疑惑只有等象糯姑娘和这位幻少郎碰面的时候才能破解。
江水一路正是无趣,他于是便说起了初次相遇到搭救嗣王,再到后来禺山鬼告诉他的桩桩件件。
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幻少郎的疑问他总是不自觉的有问必答,就像面对象糯姑娘时一样。
幻生听完哈哈大笑,“想不到她离家在外竟过得如此有趣,让我好生羡慕。”
“有趣?”巿所思追着幻少郎到船尾甲板上,“象糯姑娘可是多次险些丧命,如此凶险怎么能称之为有趣?!”
“嗯,也许我是不该这么说。不过她都化险为夷了不是吗?况且有我们那些兄长家姐在外,她要真有什么难处自然就去找他(她)们帮忙了。”
“……象糯姑娘果真是幻少郎的幼妹?”
“我二人是同时降世,说不上谁长谁幼,不过在外我都向来说她是我幼妹,她嘛则说我是她幼弟。”
“对了,还有一事想请教巿少郎。”
“少巿你是象糯的朋友,自然跟我就不用那么客气,有话直说。”
“现如今国都情形如何?既然守礼亲王已败,那么守仁亲王的铁骑是不是也退了?”
“少巿你颇多纯良啊?哪儿那么容易退,我兄长在信中说铁骑封锁了进出国都的各个路径,正等着其他叛兵到来。”
幻生解下他背后的四方锏活动着腿脚,不足半掌宽的阔栏他在上面跳来跳去。
巿所思抱着他的兵器退到侧回廊中去,即怕他误伤了自己,又怕他脚下一滑掉入江水里去。
“守仁亲王?”巿所思喃喃自语,忽然一拍脑门儿又冲向船尾,“还少了公子郤的去向!!”
“哪是谁?”幻生真怕一脚给他踢残了只好停下来。
“在皇城长大的守仁亲王的儿子,似乎顺正主君一去世就没了他的消息,难道是在国都封锁之前就逃出去了?”
“不关心,我兄长在信中也没提到过你说的这个人,估计他也只是重复我家小妹告诉他的消息。”
“只是让人困惑,顺正主君生前唯一养在身边的只有公子郤,若是没有立他为未来国君的意思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这话说的,养在身边的就一定要做未来国君吗?或许是培养他给未来国君当贤臣良相也说不定呢。”
巿所思笑着摇头,把手中沉甸甸的四方锏交还给幻少郎,耳畔听的船工招呼他用午饭,便让船工把饭菜送到船尾来。
大釔几百年来传贤不传亲,顺正主君自己也是经历了总管百官,壤民安政的九年试炼才继承帝位。
此后在位七十余年开疆拓土,富饶民生,歼灭夷畈徒众,修缮法典,废除纸契奴制。
是朝代开制以来声望最广的一位国君,也是唯一一位没有接受臣民举贤以备禅位的国君。
公子郤,这位皇孙三岁入议政殿,十二岁主议朝贡、岁典,十七岁游历大釔风土民情。
桩桩件件都像是在为帝位禅让做准备,彼时朝野流言四起,都在说顺正主君要传亲不传贤。
不过变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守礼亲王兵变?国丧传召还是那场路人皆知的研学盛宴?
就像是精心炮制了一盘美味佳肴,最后端上桌的却是一碟炒白菜,事情转换的突然与用意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