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莲节顾名思义,人们会在这一日泛舟莲池之上观赏莲花,到了晚上他们还会放莲花灯祈愿,流光溢彩甚是热闹。
如今府里一应事宜由杨尚宫负责,初荷、杜衡一同协理,司徒佩与崔欣宜的饮食起居则由望春、苏合、谷兰、伽南、枫脂共同打理。
府外事宜则由晋中负责,缇骑统领嵇永直接听命于司徒佩。
此次出行,司徒佩与崔欣宜商量后,决定带初荷、望春、谷兰、伽南四人在跟前伺候,她们各自领二等使女并粗使婆子若干;晋中这边领十名内侍听候;外加缇骑二十。
按制,两人理应一人一驾马车,但崔欣宜一看便满心的不乐意,暗暗撅了嘴。司徒佩于是说,“公主妃与孤同乘即可。”说着亲自将人扶上去。
崔欣宜开心极了,能与司徒佩挨坐在一块,对此次出游都更添了几分期待。
司徒佩见她高兴,也跟着弯了眼角。
城南有一湖名唤清瑶,湖面极广遍植莲花。每每到观莲节,城中百姓无不汇聚于此,熙攘热闹,场面颇为壮观。
湖边有一名楼——轻风细雨楼,楼高百尺,共六层,以云梯升降。
晋中事先定下了轻风细雨楼的一艘画舫,一行直奔清瑶湖而去。
越靠近清瑶湖荷香愈盛,现在已能听见湖中笙歌如沸。
“殿下,好热闹啊。”崔欣宜放下帘子说。
司徒佩莞尔,“莫急,待会我们玩个尽兴。”
“嗯!”
两人今日都描了花钿,司徒佩着白玉宫装,端庄华贵;崔欣宜着粉白宫装,娇俏水灵。
一白一粉,与这莲花倒也合契。
两人下了马车后,被前呼后拥着上了画舫。画舫分上下两层,雕梁画栋,奢华精巧。
司徒佩问,“可喜欢?”
崔欣宜点头,“临水赏花,最是相宜。”
司徒佩见此,给了晋中一个赞赏的眼神,晋中顿时笑开了花。
一行坐定后,晋中上来请示,“禀殿下,宜妃。轻风细雨楼东家徐问焘托我转达,他想亲来给二位请安。”
司徒佩似笑非笑,“你收了人多少好处。”
崔欣宜掩嘴轻笑,其余众女见状也笑出了声。
晋中耍宝讨饶,“殿下英明,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慧眼。”
轻风细雨楼东家徐问焘,与周昭仪是未出三服的表亲,按辈分来讲,建兴帝都算他的表姨父,在京中虽不是亮眼的存在,但也不好忽视。
司徒佩想了想,说:“晚膳就在轻风细雨楼用,到时可来请安。”
晋中堆笑,“喏。”
画舫荡开轻波往莲丛驶去。
前朝有诗云,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正是此景。
司徒佩在看景,却不知自己已成了景中人,还被入了画。
崔欣宜放下画笔,悄声唤人来看,“如何?”
初荷看完,眼中十分赞许,她笑着点头,“像,太像了。”
晋中竖起大拇指,“宜妃才华横溢,画艺精湛。”
望春这丫头与有荣焉,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司徒佩听到动静,回头,“怎么了?”
崔欣宜招手,“殿下来看。”
司徒佩款步过去,见案上有一幅笔墨未干的画,定睛一看,里面的人竟是自己。
她眼中有惊喜,“这是你画的?”
崔欣宜竟有些羞涩起来,避开她的目光,轻轻一嗯。
司徒佩细看,只觉执笔人笔触含情,将她的细节丝毫都描绘出来了。
她朝少女嫣然而笑,“我很喜欢,宜妃可愿将此画相赠?”
崔欣宜却嫌她说得生分,轻轻一哼,“宜妃不愿。”
司徒佩豁然开朗,追问,“宜儿可愿将此画相赠?”
崔欣宜手一端,做傲慢姿态,“那便赏你了。”
司徒佩当即乐不可支,“谢宜儿赏。”
二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惹得一众人等窃笑不已。
湖面舟舫众多,为避免冲撞,达官显贵的船上会挂有家徽。
司徒佩一眼就看到了苏氏和林氏的船,它们并驾齐驱争先恐后,甚是滑稽。
忽然她眼睛微眯,问晋中,“那艘船是谁家的?”
晋中定睛一看,回,“回殿下,那是左司郎中杨盼的船,他与清源公主走得近。”
哦,大皇姐一派的。
司徒佩微笑着,广袖之下的手紧握凭栏,指尖泛白。
真是阴魂不散,孔俞,孔俞……
晚膳在轻风细雨楼用的,既是观莲节,菜品多以莲花相关,如雪霞羹、炸荷瓣、莲花酒等。
徐问焘特来问安,司徒佩与他浅聊了几句便罢。
用完了晚膳后按理是要放花灯的,但崔欣宜竟表示乏累想提前回府,司徒佩自然应允。
回去路上,司徒佩在想:
孔俞是怎么搭上杨盼的?大皇姐知道吗?她当如何拔了这根喉间刺?
理智告诉她,她当前不该去针对孔俞,不该过早将自己暴露人前。
可是,只要一想到此人她就浑身不自在。
司徒佩一直回到寝殿才回过神,她陡然意识到崔欣宜好像一直未说话,她刚想问,少女却刹那间撞进她怀里,将她抱住。
钗环作响间,她叫她的名字,“司徒佩。”
司徒佩迟疑一瞬,将手放到她的头顶,轻声回,“嗯?”
崔欣宜抬头,目不转睛地看她,“你在不开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司徒佩双眸一震,浅笑,“没有,你别担心。”
“司徒佩你要气死我吗?”崔欣宜直起身,拧眉,这是她第一次在女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别人不知道,但我清楚,你从傍晚时不开心。你有什么不能同我讲呢?我们成婚了,怎地我不能过问你的事了吗?”
“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我自问不论哪方面都能帮到你一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你想……”少女挥袖指天,“……我也能为你去做。”
“你还不懂吗司徒佩,我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司徒佩怔住了,橘黄烛火下,她的眼中有水汽聚拢,渐渐的,它们如脱线珍珠般掉落。
她的身姿也不再挺拔,而是脆弱到弯折。
崔欣宜再度拥紧她,哽咽,“司徒佩。”
女人弯腰靠在少女的肩上,单薄的身躯在抖动。
少女紧紧抱着她的脖子,一边落泪一边抚摸她的头发,“别怕,我在呢,你的宜儿会一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