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夏屡屡犯边……”
司徒佩静静听着,心说果然不一样了,今世羌夏闹事比前世晚了几个月。
前世这会大皇女还未被贬,她主动请缨去西北平乱。而这次,建兴帝则直接下令十皇子挂帅,领军三万连同花家军一起痛击敌军。
下朝后,司徒佩拐个弯到了城南,下属说这里有家盐渍果脯十分有名,于是她想着买点回去给崔欣宜尝尝。
晋中满脸堆笑,“殿下只管吩咐小的们去做就是,何必每每亲往。”
司徒佩笑骂他多嘴。
初荷也笑他,“这你可就不懂了。”说完跟着上了马车。
晋中一嘿,心想难不成姑姑您懂?
司徒佩踏着夕阳回府,一进屋就听到一阵莺莺燕燕的说笑声。
“殿下回来啦。”
崔欣宜笑着过来给她解斗篷。
司徒佩一抬手,“尝尝这个,工部那群都说好吃呢。”
初荷适时笑说,“殿下专程绕道去买的。”
崔欣宜心里美滋滋,嘴上却说,“殿下累一天了,让底下人去买就是了。”
司徒佩净手后坐下,笑着睨她,“尽口是心非。”
这时侍女端茶进来,司徒佩定睛一看,“苏合回来啦。”
苏合抿嘴一笑给她行礼。
司徒佩虚虚一扶,问,“家里事情都办好了?”
崔欣宜替她回答,“正是呢,这不今日我们去城郊游玩,顺道给接回来的。”
司徒佩听后笑笑,拈起了一块果脯喂她,崔欣宜吃下,也给她喂了一块。
这果子吃着酸甜可口开胃生津,果然不错。
*
此后几日,朝堂上下讨论的都是与羌夏的战事。
建兴帝又病了,御医说是偶染风寒。
众皇嗣也多是来看了一回便不来了,尤其是三皇子,晋封梁王之后他更忙了,呆了不多会就走了。
只有司徒佩一如既往地侍候在旁。
二人闲聊。
“听说你给你家那位送了对碧玉镯子?”
崔欣宜照实回答,“是的,几乎掏空了儿臣的私房。”
“你倒是上心。”
司徒佩微笑,“宜妃很知心。”
建兴帝打量起这个被自己忽视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十一啊。”
司徒佩垂首听训,“父皇。”
“你有没有想过,要个孩子?”
回去路上,司徒佩端坐在马车上,她闭着眼回想建兴帝的话。
他问她有没有想过要个孩子?并表示如果愿意,他可以为她再指个驸马,至于崔氏那边,他让她不必担心,他来出面。
司徒佩立即表示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建兴帝虽然没说什么,但她却感觉他松了口气。
皇太子和八皇子斗得如火如荼,三皇子、九皇女、十皇子动作不断,这个时候,她不适合过早地搅进去。
这件事也给她提了个醒,一个无儿无女还娶了个女人为妻的公主,这或许就是她的兄姐们不把她当对手的最大原因。
“殿下,到了。”
司徒佩下车,转乘了步撵回到寝殿。
一进门,崔欣宜便背着手朝她笑,司徒佩想多半是礼物,但她面色不显,莞尔问道,“做什么呢?”
崔欣宜拉着她坐下,“殿下闭眼。”
司徒佩噙着笑照做。
少女拉起她的手往她右手拇指套了个东西。
“好了。”
司徒佩睁眼一看,她莹白圆润的拇指上套着枚红宝石扳指,颜色之纯正,瞧着比她的镯子还要贵重。
她看了又看,忽然在少女脸侧一吻,温柔说,“我很喜欢。”
崔欣宜一惊,羞涩,“人都在呢。”
司徒佩笑意更甚,“她们什么没看过。”
崔欣宜羞得赶紧转移话题,“我瞧着几个王爷公主手上都有些玩意,偏殿下一双素手两手十指空空,就给你选了个扳指。”
司徒佩摩挲着它,“我会如对待香囊一样对待它的,绝不离身。”
崔欣宜笑着抱住她。
-
建兴四十四年夏夜,暴雨如雷,长长的宫道里有黑影如魅。
“谁在那……嗬!”
眨眼之间,一队巡卫身首异处。
宫门打开,飞霜殿就在眼前。
黑影们不再藏匿,他们整齐划一,踏着如鼓点般的步伐向前逼近。
他们所过之处血流如注,血水又跟雨水混在一块四散开来。
雷龙闪过,只见飞霜殿被黑压压的铁甲包围。
太子全副武装,按着佩剑一步步踏上丹陛,豆大的雨点砸在铠甲上,他眼神森冷。
程太监抖着手指他,“你,你竟敢……啊!”一条手臂应声而落。
“父皇,儿臣司徒伦,求见!”
“喝!”甲士一同锤甲。
忽然,一阵异响呼啸而来,紧接着甲士们以排山倒海之势倒下。
“敌袭!”
司徒伦见此,连忙踹开殿门,企图先一步控制建兴帝,可还没等他找到,外面的金戈声戛然而止,一时间静得可怕。
“你在找朕吗?”
司徒伦毛骨悚然,他木然转身,建兴帝背着手站在门口,用从未有过的阴鸷眼神盯着他。
司徒伦颓然跪地。
“殿下!陛下急召!”
司徒佩与崔欣宜蓦然惊醒。
杜衡快速说,“陛下急召,晋总管在门口候着了!”
司徒佩赶忙起身,“更衣。”
崔欣宜问,“谁来传的旨?”
“说是御前王大监。”
崔欣宜心里不安,“殿下……”
司徒佩安抚地看她一眼,“吩咐府中戒严,再传个信去崔府,叫他们也好有个准备。”
“好。”
收拾好后,司徒佩冒雨进宫,王太监是建兴帝的心腹,她不好贸然打听,以致如今疑窦丛生。
走过黑压压的宫道,身旁跑过一队队负坚执锐的将士,隐约中,她似乎还嗅到了一司血腥味。
泰和殿内,太子披头散发地跪在阶下,身上还穿着那身铠甲。
“陛下,人带到了。”
建兴帝睁眼,“带进来。”
侍卫拖着个浑身是血的纤瘦男子进来,扔在太子身边。
一见他,太子麻木的神情裂开,“称意!”
“太子,殿下。”称意进气多出气少。
建兴帝幽幽开口,“太子说他此番乃受人蒙蔽,你来说说,是否属实?”
偌大的宫殿静得诡异,程意低低一笑,“太子殿下说,这天下,哪有四十年的,太子。奴才亲眼看到,看到他和李泰大人,公孙亮统领合谋,逼宫造反!”
司徒伦目眦欲裂,“称意!”
他不敢相信,临行前还与他翻云覆雨的人竟转头就将他卖了!
“孤哪里对不住你!”
“呵呵。”称心边笑边流泪,“建兴三十五年,你和你的走狗,将一个唱堂会的戏子,凌辱致死,你知道,我在家等了半天,结果只能等到他的尸体。他眼窝好空啊,舌头就只剩了半截……”
建兴帝:“够了,带下去。”
“你个畜生,遭报应的畜生,哈哈哈哈!”
称意的声音渐远。
司徒伦涕泗俱下,“父皇!那厮与我有仇!都是他胡乱攀咬!儿臣是被逼的!”
王太监向前一步,声音冷硬,“太子殿下就在刚刚,林泰已经招认谋反事实。”
司徒伦瘫倒在地。
建兴帝踱步下来,他垂眸看他,“你先前做了这么多荒唐事,罄竹难书!但朕从来不曾过分苛责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意图篡你老子的皇位!”
司徒伦一言不发,忽然他仰头大笑,“我算是明白了,哪里是我篡位?分明是你逼着我谋反!你不想要我这个太子了,又不好再行废立之事,就设个套在这等着我呢,哈哈哈哈哈!我的好父皇!”
建兴帝面色不改,“带下去!”
司徒伦带下去后,建兴帝召诸皇嗣觐见。
得知经过后,皇子皇女们垂立一旁神情惶惶。
谁都想不到,皇太子竟敢逼宫造反!
“司徒伦、李泰、公孙亮密行艰险,夜袭皇宫,意在篡位!朕将司徒伦贬为庶民,经宗正寺、三省、大理寺审定后再行议罪。”
众人此时哪敢开口,还是安安静静呆着最为妥当。
不想八皇子越众而出,“禀父皇,庶人司徒伦素来恭谨纯孝,想来定是受人蒙蔽才行险招,如今我大胤正与羌夏交战之际,还望父皇从宽处置。”
建兴帝的神色在烛火中晦暗不明,良久,他仰头一笑,背着手下来绕着八皇子踱步。
“老八啊,在这里站着的人中就属你腰板最硬,现在太子倒了,你是不是觉得没人再能与你抗衡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顶风为废太子说话,既能全了你的贤名又顺便拉拢一波他那边的人心,是吧。”
八皇子扑通下跪,“儿臣绝无此心!”
建兴帝讥讽一笑,“你行事素来谨慎,此番求情要嘛是脑袋忽然不好使了,要嘛,是高兴过头了,打心里觉得朕老了吧!”
最后三个字如雷震耳,在宫室中久久回荡。
司徒佩随众跪倒,“父皇息怒!”
“拟旨,八皇子晋封进贤王,世袭罔替!”
八皇子骇然,却只能含泪接旨。
一个晚上,太子被废,八皇子被钉死在郡王位上不得翻身。
次日朝堂上又吵翻了天,尤其是八皇子身后那群,都在为他们的主子鸣不平。
司徒佩想,这或许就是建兴帝忌惮八皇子的原因吧。
太子谋反被废,放眼看去,有望继位的有三皇子、十皇子和十一皇女。
这些人中十皇子的呼声最高,毕竟有八皇子退居幕后为其出谋划策,又有九皇女的金钱支持。
而十一皇女是最让人难以琢磨的。
她出身不高,娶的又是女人,并无子女。
可偏偏她后面有崔氏的支持,自己又是尊贵的超品公主,几次办差也彰显其既有菩萨心肠,又有霹雳手段。
正当大家视线往她身上聚焦的时候,她又开始闭门不出了。
除了上下朝,大伙儿压根见不到她人。
崔旻夸她心性过人,崔让却道,“我这女媳瞧着是真无问鼎之心,父亲,我们会不会看岔了?”
崔旻摇头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