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眼泪呆着淡淡的余温落在了他的衣襟处,却好像打在了他的心尖,叫他心头一烫,悲伤的情绪跟着被带动,但他却并不后悔。
如若他将一切计划全盘托出,宋喜喜必然会想要竭力帮衬他,甚至会阻止他。
因为他的伤势的确是实打实的,也是在以命相博,他赌的就是盛帝那千百分之一的心软。
少年缓缓地将缘由向宋喜喜娓娓道来。
“那银角鹿是我南巫一族饲养的圣兽,十余年前,南巫族尽数被杀害,圣兽无人相护便放逐在这山野之中,十余年间,它本就是兽族心智不开,便将过去种种忘却了大半,唯独这一对儿银鹿角是最后的物证。
他这么些年来演算天时,就是为了追求长生之道。而传闻中,南巫族有秘书可逆转天命,更续生命。这也是我母妃这一生悲剧的源头。
德妃找来了悟言,我便利用蛊术改变了他卜卦的结果,告诉他这银角鹿的鹿角便是他延绵秘术的关键,因而他决定利用此次围猎捕杀银角鹿。可他到底是警惕,为了防止我是个变数便索性利用萧凌云对我下手,那一批死士之中,估摸着他的人也不占少数。
我知道,他不会直接取我性命,索性便借此机会,斩下鹿角也伤损萧凌云,好叫他打碎他对我最后的芥蒂。
他最怕的就是我得知当年的真相,我对他的不敬,只怕如今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因为多年的漠视而非因为南巫一族。”
少年缓缓地说着,语调平静的仿佛是在说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宋喜喜却听得心惊肉跳,她看着关于银角鹿任务的进度线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宋喜喜眨了眨眼框,主动地伸手扣住了少年的掌心,她嚅嗫着唇瓣,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的天我的地,我的袜子我的袄,我的大脑变小枣!】
【盛帝这是得有多不相信旁人啊,明明得到了演算结果却还要在此认证的心思,直接对我们小黑莲下手!】
【不过他千算万算怕是都没想到萧凌云会伤到如此重吧?】
【苍天有眼啊!】
【不!是我宋喜喜有眼啊,白狼王大哥干得漂亮,你就是我异父异母异种族的亲大哥啊!】
【我想知道关于银鹿的事情,但是现在问是不是不太好!!】
【该死的**(系统)你是要我芭比Q的意思啊!】
【我要是问下去,这不是纯纯扎人心刀子了么?!】
宋喜喜的碎碎念一直没有停过,她弯弯的眉毛轻轻蹙起,无一不在诉说着她心的烦乱。
她其实大概可以猜的出来。
银角鹿作为南巫族的圣兽,萧承渊是现在南巫族的领头人,他要亲手砍死圣兽,对于南巫族而言怕是也是剜心挖血的疼。
这样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她会觉得银角鹿的血那么多熟悉,为什么南巫族人中银角鹿死后绕着它唱着赞歌,跳着祭祀的舞蹈。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打消盛帝的疑心病。
盛帝也想要杀死银角鹿,却又害怕萧承渊已经和南巫族联系上了,害怕他延绵寿命的秘术出现一点差错。
他甚至不愿意背负弑子的罪孽而选择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宋喜喜脑海中的灵光一闪。
她急忙地拉住了萧承渊的手,问道:“承渊,我说,我只是假设,如若,如若不成遇到我,你觉得你可能觉醒血脉遇到族人?”
少女的眼眸还带着泪意残存的水光,却是那么的急切,像是一下子抓到什么极为关键的信物,语气克制却又带着丝丝颤抖。
他虽然被这突然一问问的有些迷茫,却还是微微点头颔首:”能遇到。族中人一直都在布局,想要找到我的踪迹。姐姐只是拨快了我与他们相识的进度。如若不是姐姐,我想要收服圣蛊,想要绸缪至此境地,怕是还要搓磨三年。“
【三年……】
少年的话让宋喜喜如遭雷击。
【所以……按照原剧情的进度……现在应该才是萧承渊觉醒了南巫血脉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时候他被盛帝发现,所以……所以死在了薛若言的手上对么?】
【盛帝心中,想要立下的太子,只怕一开始……就是萧景安啊!】
宋喜喜只觉得浑身一震,寒意顺着脊骨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哑了声音。
她扣住少年的手紧了紧,她眼框微微泛红。
萧承渊将她的心声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虽然依旧觉得有些许刺痛,却又被少女望向他的温润眸光所治愈。
他有一种莫名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曾死过一次,火舌吞噬他的肌肤,疼痛却不即他的根骨反倒淬炼他的魂魄越发的凝实坚固。
他好像遇到过一个人,同对方有过一次交谈作注。
他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早的认识她。
不过……视线落在两人交扣的掌心,萧承渊耳尖泛起了红晕,满足的喟叹将空荡的心肺填满。
“银鹿便是当年被他精心捕下的猎物。”少年垂下黑黝黝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喜喜去看,眸中全然是她清澈的倒影,
他薄唇轻启,缓缓将当年另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也是一样的寒冬,盛京经常下雪,却并不会特别冷,在这西蒙山上,溪流亦不曾凝固,冬猎是皇家贵族最为喜好的聚会。
那时候的盛帝甚至都不曾被太后记在名下,他只是先帝众多皇子之中最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处境也不过是没有和如今的萧承渊一样背着灾星的骂名。
他是宫女之子,母族别说不显赫了,可以说是没有。生母更是软弱不已在宫中形同透明。
他在围猎赛中,就成了皇子世家欺凌的对象,一身武艺更是半点也不敢显露,只是默默忍受着众人的刁难,驾着自己那一匹甚至有些破脚的小马缓缓走林中行走。
于是,他便遇到了他此生无法忘怀的景象。
银角鹿尚且年幼,刚刚经历了祭祀正在溪边喝着缓缓向下流去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