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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 蕺山学案(二)

作者:黄宗羲|发布时间:2023-12-11 17:40|字数:2577

  曾子学问,都是躯壳上讨得,最有持循,一则一,二则二。(有疾)

  古人济大事,全靠脚跟定,只是不从身家名位起念,便是。凡可夺处,皆是此等作祟也。诚极则精,精极则变,一切作用皆从此出。诚中之识见是大识见,诚中之担当是大担当。故君子非有才之难,而诚之难。(可以托六尺)

  人之气质,不失之高明,则失之卑暗。而气质之性终不锢其义理之性,狂者必直,侗者必愿,悾悾者必信。自习染胜,而三者并漓。人心之变,可胜穷乎?(狂而不直)

  天下一物也。圣人视外物,无大小,都作等闲看,打过得箪食豆羮关,便打得天下关。(舜禹之有天下)

  子绝四,圣人之心,置在何处?曰:绝四之外更无心。问:意必固我,与声色货利有浅深否?曰:看他四者之心从何处起。(子绝四)

  颜子之学,才动轫便可到头,为从文礼处得力来。后人欲一齐放过,谓文既足以溺心,礼亦不免于执著,绝意去智,专用力于末由之境。微者堕于空寂,放者入于猖狂,佛老之教行,而圣道裂矣。(颜渊喟然)

  权者,道之体也。道体千变万化而不离于中,非权而何?《易》曰:“《巽》以行权。”言入道之微也。权居无事,因物付物,而轻重准焉,言天下之至静而不可测也,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离也。权之理主常,而准诸事主变。理即事,事即理,其常也,乃所以为变也。汉儒反经合道之说诚非,朱子谓“权之与经,亦须有辨”,亦非也。天下有二道乎?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正是道理合当如此,乃所为经也,故权非反经而为言也。然则经何辨乎?曰:经者权之体,权者经之用,合而言之道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皆经也,神而明之,妙用出焉,权也,二而一者。(也未可与权)

  吴康斋夜半思处贫之策,至日中始决,如此计较,便是货殖。故鲁斋“治生”之言亦病。如拚一饿死,更有甚计较?然则圣学有死地乎?曰:义不食粟,则亦有死而已。古今处君臣之义皆然。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倘终不谢,便当一死。圣人于辞受取与一断以义,无纤毫拟议方便法门。(货殖)

  道体大段易见得,只是微处难窥。才著小心,便有凑泊处。(闻斯)

  视听言动,一心也。这点心不存,则视听言动到处受病,皆妄矣。若言“视思明,听思聪,言思忠,动思敬“,犹近支离。

  问:“仁是如何名状?”曰:“先儒言公、言觉、言生、言爱,亦仅举其动机言,尚遗却静中体段,故不若孟子曰‘仁者,人也’。试观人目何以能视,耳何以能听,口何以能言,四肢何以能动,非仁而何?《易》曰‘乾元统天’,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仁者,人也’,盖曰人之所以为人也。

  天地以生物为心,仁也。万物资生,人与万物皆生于仁,本是一体。故人合下生来便能爱,便是亲亲。由亲亲而推之,便能仁民,便能爱物。天地以生物为心,人亦以生物为心。本来之心便是仁,本来的人便是仁。故曰:“仁,人心也。”又曰:“仁者,人也。”

  问:“己如何克去?”曰:“只是不从己起见,便是克。”

  问:“克,胜也,是以仁胜不仁否?”曰:“非先有个仁去胜不仁,只胜不仁处便是仁也。”曰:“毕竟有主人翁,方胜盗贼。”曰:“头上安头之见也。仁体湛然,不容一物。才有物,不论善恶是非,都是不仁。为仁者正就此处销镕,还他个湛然本体,此克己正当时也。若先据个主人在,便是物欲,所谓认贼作主也。若主人常在,则亦无盗贼可逐。能逐盗贼,便是主人,不必另寻主人。”(克复)

  道体浑然,无可持循,故圣人就分见处示人以入德之地。(延平)【金仁山】曰:“理一而分殊,理不患不一,所难者分之殊也。”圣人之言四勿言居处三者(谨按:《论语学案》作“圣人论仁四,克己之目,居处恭三言”),皆就分殊以见理一也。(居处恭)

  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亦不行也。然颜子不善,只是一念绝续之间,就仁中拣出不仁来,故谓不远之复。原宪不行,则已成此四等症候,旋溃旋制,终不能奏廓如之效。则不行之心,犹然人伪而已,于仁体何当?

  予始与陆以建论学,谓克伐怨欲不行正是克己工夫,子曰可以为难者,欲其先难而后获也。以建甚不然之,看来不行之心早是个己也。然学者根器浅,不恁地不得。由此进之,扶得个不行心常做主,便是克己力量也。(克伐怨欲)

  邓定宇晚年学问有得,其兄问之,曰:“弟近日只查己过。”病革,谓子弟曰:“万事万念皆善,都不算。只一事一念不善,便算。”(寡过)

  问“出位之思”。曰:“孟子言:‘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出位非思也,念也。炯然有觉者思之体,倏然无根者念之动。”(思不出位)

  问:“不亿逆矣,容有不先觉者否?”曰:“先觉非用察识之谓,只良知不蔽而已。如子产受欺于校人,舜受欺于象,正不失为先觉。”(逆诈)

  古来无偷惰放逸的学问,故下一敬字,摄入诸义。就中大题目,是克己复礼、忠恕一贯、择善固执、慎独求放心便是。后儒将敬死看,转入注脚去,便是矜持把摸,反为道病。(修己)

  春秋去先王之世未远,始生老氏为惑世诬民之祖。当时一种好异之民起而应之,如原壤者不少,转相祖述,逾流逾远,一变而为杨墨,再变而为申韩,三变而为苏张,终变而为佛氏之学,以返老氏清浄易简之初旨。嗣后士夫往往以佛氏之说文老氏之奸,精者窃道德之唾余以学佛,粗者拾翕张之机锋以学禅,而杨墨、申韩、苏张之学时时出没其间,终宇宙世界,学道人只是此局。(原壤)

  后儒之学,多教人理会个一,便未必多学。圣门不如此。以子贡之颖悟,犹不轻示,必俟其学有得,方道破。若先道破,便无持循处。不若且从多学而识自寻来路,久之须有水穷山尽时,所见无非一者。是一乃从多处来,故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圣门授受如印版,颜、曾、赐皆一样多学。(多学而识)

  说者谓:孔子言性只言近,孟子方言善言一。只为气质之性、义理之性分析后,便令性学不明,故说孔子言性是气质之性,孟子言性是义理之性。愚谓:气质还他是气质,如何扯著性?性是就气质之中指点义理者,非气质即为性也。清浊厚薄不同,是气质一定之分,为习所从出者。气质就习上看,不就性上看。以气质言性,是以习言性也。(性相近)

  鄙夫,正后世所谓好人便是。(鄙夫)

  心一也,形而下者谓之人,形而上者谓之道。人心易溺,故惟危;道心难著,故惟微。道器原不相离,危者合于微而危,微者合于危而微,两物一体。合人与道言心,而心之妙始见,其蕴始尽。所以圣贤千言万语,阐发无尽,事心之功亦无尽。乃其要只在精与一。精以析人心、道心之几,而一则以致其精也。两心糅杂处,正患不精,不精便不一。精而一之,则人心、道心妙合无间,而心性流行之妙无往而非中矣。(尧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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