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沈铭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他是皇帝座下的威武将军,当年也是他及时增援,裕狄关才堪堪保住,救下了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自己。
那年她二十岁,被定罪,被赶出朝廷,被血洗家族,只留她一个。
皇帝没能把她一起除了,是因为母亲身边的一位副将将她的嫌疑全揽到自己身上,这位副将并非秦霭禾一派军系,而是皇帝亲派,朝野上下都无法从女副将的供述与证据中寻找到一丝瑕疵。于是,她以毫不知情为由被摘了出来。看着女副将的神情,她突然明白军营之中为何女人一直在跟秦霭禾唱反调,闹红脸。
许临清脸上的血污还没有干涸,身上的伤口在渗血、结疤中反复,她清晰的看见皇帝脸上的不甘,是啊,明明可以一个不落的把她们一家全部除掉。
可是却要留一个…
罢了,皇帝换了脸色,只是不成大器的废物。
没了兵符,没了家族,她还能用什么来报仇呢,所以就算她知道真相又怎么样。
出了皇宫,他有一万种方法将她除去。
她一步一步走出来,延康殿、中和殿、熙珂殿……直到走出皇宫,她的眼眶瞬间湿润,因为许临清忽然明白,自己没有家可以回了。
阳光好亮,她的泪水混着血污,凄惨开一片痕迹。
“你这六年去哪了。”沈铭问,皱眉地看着四周。
许临清了然,沈铭虽是将军,但却得皇帝恩宠,一年只有少数几月去安稳和顺的疆域镇守,没有艰苦的生活过。
他对自己生活的环境不满,可他不知道,这已经是是她这六年最舒适安稳的家了。
许临清回道:“也没去哪,四处看看罢了。”
她躲朝廷的走狗爪牙,这些年并不好过,好在她活下来了。
是啊,她活下来了。
他显然不信许临清随便走走的说辞,却又没有新的话头,只好抿了嘴,不再说话。
沈铭看了看许临清,简陋的屋舍,朴素的衣服,昏黄的灯光,在如此的环境之下,她还像六年前一样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容貌没有改变,岁月对她格外宽容。
“你回去之后有何打算?”
“我师父如今可还好?”
两人一同问出口,倒是默契的都沉默着,等对方反应。
沈铭先道:“我也是近来才回京城,只听闻了些坊间的传闻,倒是不曾见过陈亭稚。”
许临清点头,回道:“我全听圣上……”
沈铭点头,正色道:“此次圣上有重任你的意思,太子如今十又四,正是需灌溉教养之时,圣上惜才,器重你才学渊博,此次归京,你便不必再忍受艰苦流离了。”
此时门突然被大风吹开,露出那一半的对联,上面的新墨还没干,盛字还差一点,暗红的纸张微蜷,许临清走过去把纸角抚平,已经沾湿的红纸在她手指腹上印出丝丝鲜艳。
“沈将军,你这几年可听见京城有何不一样的传闻?”
她回头问道,看似漫不经心,眼神中却盈满了波纹。
男人沉吟了一会,道:“未曾。”
“沈将军,你从北边来,路上可遇到流匪?”
“未曾。”
“……”她止住了,不再问。
皇帝诛顾家,杀许家,不留情面,不顾余地,却把重权依仗在沈家之上,这些年的谋篇布局,让沈家、崔家权势如日中天。
思及此,她忍不住想笑。
六年了,皇帝还惦记着自己,只是想榨干她仅有的一点谋略,为他的集权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