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京后,许临清才明白那日马车上的沉默是何意。
尤其是当身穿素雅的陈亭稚用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眼深切的凝望她时,当他说出那句:“你回来了,我们为你准备了份礼物。”
他指着侧身后的王位。
许临清茫然道:“什么意思?”
随之众人皆至,有身穿盔甲的将军,有布衣红巾的老者,有紫衣淡雅的长身男子,有从大殿之外赶来的手握重矛的年轻男子,还有一对长相相像的兄弟,一人沉稳,一人骄矜,此时眼中都有泪。不,不止他们,几乎所有人望向她的眼眶中都有红。
她还来不及细想,便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响,不远处正有一女子疾行而来,她身穿繁重纹饰的异族服饰,离高台上的女子三丈远时便停下,双膝跪地,行跪拜大礼。
“臣北荒绿海三十五部联盟领主阿日斯兰,参见陛下。”
这是?
许临清看不清女人的面庞,但她下意识的走下高台,向女人走去。
阿日斯兰正叩首时,眼前出现女子的身影,她坚持行完贵礼,许临清只好待她礼毕后才将她扶起,问道:“你方才为何要叫我陛下?”
门外鱼贯而入的使臣手中皆捧着奇珍异宝,草原神物,恭敬的立在道旁。
立在皇位侧边的男子顺着阶梯谨卑退下,众臣随他一道分立两旁,许临清回首望去,发现众人正以臣服的姿态躬敬于她。
这...
“因为您唯一有资格登临大殿之人。”
许临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尊捧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但基于对他们的信任,她并没有迁怒。只是道:“诸位,此事还需商量。”
她一锤定音,众臣自然不会反驳。只是之后的日子中,他们时常相伴。
“为何要做此事,是我从前想要达成的吗?”她问陈亭稚。
男子不知该如何作答,其中确实有他的私心在。但他不愿在她面前剖露出他冷血、算计的一面,斟酌道:“你不愿意吗?”
他的反问让女子凝眉,不忿道:“我只是不喜欢被安排,被强迫做什么。”
“而且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不觉得这样很荒唐吗?京城从前的皇帝呢?你别跟我说京城从来没有皇帝。”
陈亭稚不必骗她,于是道:“长宁与你有仇,一直想要你的命,可我不想你死,所以...”
“你杀了她?”许临清不赞同的追问。
陈亭稚摇头,他深知许临清的秉性,她为人磊落善良,绝不会牵扯无辜之人,有时面对敌人都会有几分恻隐,所以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知晓。他原本以为谋划助她安稳登上皇位,君临天下后世间再无能伤她、辱她之人。可她此番失忆,并不能接受。
“还未。”他说还未,便是已有打算,只是顾及她还没有动手。
女子沉思后道:“无论是长宁还是做皇帝,这对我来说都太突然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不愿意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去做决定。”
“天下之主诱惑太大,我要对你们负责,要对天下负责,也要对自己负责。我不可能在不知前尘往事的前提下接下这份礼物。”
确实,他此举是鲁莽,但他只是觉得已经到时候了。她奔波数年,被追杀,被胁迫,被蹂躏,为人鱼肉的日子过的够了。这个位置的四周都是她信赖的衷心之士,在众人的保护、护卫之下,她再也不必过那样的日子。
可他或许忽略了,哪怕失忆,她也是有知觉,有选择的完整的人。
她可以选择跌宕的人生,不安居于一隅,哪怕此隅是金灿高贵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