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笔,接着方才沈卿宁写过的地方,继续写了下去。
沈卿宁在一旁瞧着,不过片刻眼睛就亮了起来。
十安的字应当写的不差,但他却在模仿自己笔迹的基础上,又比自己自己亲手写的好看了不少。
这样即便是有人拿了两人的笔迹对照,也只会觉得是自己勤学苦练,字迹有了极大进步,而不是怀疑是出自他人之手。
“你这字写的可真好,比我自己写的强多了。”
沈卿宁连连赞叹,装若无意的问道,“不过你说你出身贫寒,怎的却有这么好的一手字,竟然还会模仿他人的笔迹。”
十安笔下不停,面上却带了几分凄凉,“从前的事我都记得了。”
“这倒是可惜了,我瞧你气度不凡,想来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不过慢慢找总是能找到的。”
她安慰了几句十安,又低头去看十安的字。
他笔速极快,在自己手里不听话的毛笔,到了他手里也乖巧得很,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四份请柬就都写好了。
沈家除了要给沈母外,沈余成的夫人自然也要给一份。
见十安收了笔,沈卿宁便将自己名下的田产铺面明细给了他。
“这些都是我的嫁妆,里头管事的掌柜也都是沈家人,但我一后宅妇人,难免有照看不到的地方,往后你就多辛苦些,照看着点。”
十安应了,沈卿宁见他身上的衣裳一直是之前外院家丁的衣裳,这才想起自己既想他到凝香院伺候,少不了要再给他做一身内院家丁的衣裳。
只是只调他自己进来未免太过惹眼,少不了再找几个忠心稳重的。
凝香院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往后要用人的地方还多着,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安排几个知根底的。
第二日一早,她带着夕拾出了门。
周家有熟悉的牙行,但她有意避开周家人,便打算去旁的牙行看看。
自己身边也少不了再添几个小丫头,再添几个粗使的婆子,贴身伺候的,更得知根底才是。
牙行的老板是沈家介绍的,知道沈卿宁要来,早早地便候在了门前。
沈卿宁下了马车,只见一身穿红衣的女子轻摇团扇,站在檐下。
见那女子的第一眼,沈卿宁忽而想到从前自己学过的一句诗,“濯清涟而不妖”。
女子相貌生的极艳,眼尾又用红色的胭脂画了花钿,只远远地站着便是风情万种。
见她来了,女子笑着应了上来,“您这就是定南候府的世子夫人吧,您要找的人沈家二夫人都交代过了,请跟我来。”
她口中的沈二夫人,正是沈余成的妻子。
跟着女子一路往里,不过几步便到了几个布置极雅致的院子,若非早知这是牙行,沈卿宁几乎以为自己到了一富贵人家的后院。
院子里除了男男女女一字排开,身上穿的衣裳布料虽不名贵,但却整洁干净。
有小丫头奉了茶,女子领着她落了座,便将人一一喊了上来。
先是六个看着就孔武有力的家丁,女子开口介绍,“少夫人,这六个都是签了死契的,在我这也呆了不短时日,该教的都教过。”
“这位掌柜的,不知道如何称呼?”
“我娘家姓田,少夫人若不嫌弃,唤我一声月娘便是。”
“月娘,这几个人里头可有识字的?”
月娘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人站了出来,她一一向沈卿宁介绍,“稍高一点的姓于,原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后来家里遭了难,为了给母亲治病不得以卖身为奴。”
“稍矮一点的是外地人,姓丁,前些年闹饥荒,家里人都死绝了,他来临都投靠亲戚,不想却被赶了出来……”
月娘言语中也颇为唏嘘,“若不是家中遭了难,实在没有办法了,谁愿做奴才去伺候别人。”
见二人收拾的都极干净,瞧着面相周正,并不像偷鸡摸狗、奸懒馋滑之辈,沈卿宁大手一挥,便将二人买了下来。
原还想再买两个丫鬟婆子,在凝香院做些洒扫的营生,但细看下来却没有满意的,便跟月娘约好了改日再来。
她领着于嘉木和丁原往外走,月娘在前头领路,快要到正门时缺停了下来,看着沈卿宁有些欲言又止。
纠结半晌,她才道,“少夫人,这两人都是从我这出去的,往后若犯了错,少夫人打骂都不是问题,但好歹是条人命,少夫人若当真留不得他们了,便把人给我送回来。”
“这是为何?”
沈卿宁看着月娘,实在不解。
“少夫人有所不知,我原也是个苦命人,深知像他们这样的人唯一剩下的,也就是一条命了,我做这个行当,也就这点良知了。”
月娘姿容不凡,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沈卿宁不曾犹豫便应了下来,“于我是占便宜的事,我岂有不应之理。”
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二,正是原主生辰那日。
因着周母想大操大办,不仅请了沈家及跟沈卿宁交好的几家人,朝堂上稍有些头脸的官家女眷,也都收到了周家的请柬。
沈家女眷到时,周母用来待客的院子已然坐满了人。
谢氏瞧见这幅景象,面上的笑唯有凝滞,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如常。
“这周家可真是打的极好的算盘,竟把大姐姐的生辰宴办成了她儿子的求官宴。”
沈卿鸢是沈余成的长女。
只一眼便识破了周母的如意算盘。
谢氏听了忙扯过了她,骂道,“今日这么多宾客,你可不能胡说八道,若是有个闪失,你爹饶不了你。”
提起自己亲爹沈余成,沈卿鸢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只是仍旧嘴硬得很,“母亲,你看我哪里说错了……”
“弟妹,你何必跟小孩子计较,何况卿鸢说的本就没错。”
沈母看着院子里的官眷,神情淡淡的。
接到请柬那日,她们还在猜测周母是不是忽然转了性,竟然对沈卿宁这么好,还要给她大办生辰。
不成想周母竟是想借着这生辰宴给她儿子谋求官位。
沈母勾唇,“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