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宁带着他们回京,原也是想让他们在临都安顿下来,不必再受人白眼,能在京中安稳度日。
但韩氏出门买个针线,都能被人平白无故辱骂一通,这让沈卿宁如何能够接受。
若能求得皇上开口,承认这些人是南朝百姓,在临都生活也无错处,到时候看谁还敢排挤他们,叫喊着让他们滚出临都。
龙椅上的顾占朝不过犹豫了一瞬,便直接应了下来,“你倒是心善,那朕岂有不应之理,朕准了。”
“臣女替清风寨四百余名乡亲谢过陛下。”沈卿宁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冲着顾占朝行了一礼。
她何尝猜不到顾占朝心中所想。
沈家世代勋贵,若今日当真再给自己县主之位,那在京城便再无人可出其右。
作为皇上,他绝对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父女二人由福全送着出了宫门,临分别时沈余贤却状似无意的跟福全说道,“福公公近日瞧着消瘦了些,想来是照顾陛下辛苦。”
“唉,可别提了,这话我也就跟相爷您说说了,自打大理寺卿墨江去后,咱们这个陛下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做奴才的,自然也跟着心焦。”
“公公跟在陛下身边多年,对陛下忠心耿耿,只是墨江既已身死,公公还是多劝着点陛下,保重龙体要紧。”
“这事自然,好在陛下虽记挂墨江,但朝中事务繁忙,陛下也无暇想太多。”
福全和沈余贤并排走在前头,沈卿宁稍稍落后些,跟在二人后头,听他们说起墨江,沈卿宁便多留意了几分。
福全叹口气,“从前墨大人在时,倒比几个皇子还要受宠,便是太子殿下都没有他得陛下欢心。”
墨连城驻军在外,掌南朝半数兵马,顾占朝将墨江留在临都,为的便是防备墨连城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但墨江自小在顾占朝身边长大,顾占朝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比花在太子顾听白身上的还要多,朝夕相处下,他对墨江也极为信任,不然也不会纵着他成了南朝第一权臣。
“这些话福公公还是慎言,若是传到殿下耳里……”
“这是自然,我也不过是见陛下对墨江之死耿耿于怀,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二人没再多说什么,等到了宫门前,福公公含笑止步,却看着沈卿宁道,“沈相好福气,沈姑娘是个聪慧的,不愧是沈相的女儿。”
“福公公谬赞,不够是凑巧罢了。”
见状福全也没再多说,只是目送二人出了宫门,自己便赶着回去伺候顾占朝。
沈余贤那个老狐狸,不声不响的在家里养小狐狸,他独子沈维行本是金科状元,留在临都便是平步青云,却在大殿之上直接自请去了晋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了个正六品通判。
当时满朝文武都觉得这沈维行是读书读傻了。
短短两年的时间,沈维行在晋州却当真做出了旁人十年都做不出的政绩,修大坝、建水渠、除山匪、开学堂,即便远在临都,福公公却对沈维行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谁让那位并不放心他,派了不知多少眼线去晋州。
算来沈维行外放也有两年多了,年底应当能调回临都,到时这临都可就又有的热闹了。
沈家的马车停在周府门前,沈余贤却没让沈卿宁下车,似是有话要说,“听说你抓到了那日在街上煽风点火之人?”
沈卿宁垂眸应是。
“不管他是受何人指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与你母亲,定然不会再像从前一般对你,想做什么都支持你。”
“父亲可知,那人指认的背后之人是谁?”
闻言沈余贤合上了手里的书,抬眼看向沈卿宁,“不知,但总归猜得到。”
“那父亲还准我把此事闹大?难道父亲就不怕丢了沈家的脸面吗?”
沈余贤朗声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怨,觉得我只顾家族脸面,对子女冷漠无情,但我身为沈家一家之主,在朝堂之上又身居高位,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许多时候只能那样做。”
“哪怕是错的?”
沈余贤摇头,“明知是错,自然不可为,只是为了家族颜面,总是习惯性的牺牲些旁的东西。”
“南朝建国至今,倒下去的世家大族不知多少,沈、花、谢三族,包括方才提起的墨家,却都能屹立至今不倒,只因家中子弟无论男女,遇事考虑的都是一族荣辱,而非一人对错、一人受屈。”
“我知三年前你受了冤枉,但还是将你嫁到了周家,为的便是保全沈家颜面,但如今见那周承安行事是在荒唐,我却忽然觉得这脸面有时也没那么重要。”
“宁儿,你自小不在我身边长大,与我并不亲近,但我除了是沈家家主,还是一个普通父亲,是你的亲生父亲。”
一番话说的沈卿宁愣了神。
见沈家的马车停在周府门口,外头早就聚了不少围观的百姓,沈卿宁急忙起身要下车,却又被沈余贤拦了下来。
“急什么,你既想为清风寨的人主持公道,给他们在临都生活下去的机会,为何不来找我,我这个丞相搬出来还是很有用的。”
说罢,他理了理衣裳,直接下了马车。
而后拔高了声音,对着一旁的护卫吩咐道,“宁儿今日为清风寨的人求了陛下恩典,陛下龙颜大悦,特准他们在临都安家生活,往后便是临都百姓了,你去买些常用的东西给大家分下去,全当我的贺礼了。”
有沈余贤帮着作势,不多时沈卿宁进宫为清风寨的人求了陛下恩典,沈余贤亲自送她回周家之事,便传满了临都大街小巷。
沈思菀得了消息,将房里的东西全数砸了个精光。
孙嬷嬷见了心疼的很,“姑娘别生气,沈卿宁再风光,如今也都是周家的人了,周家是什么样的去处,姑娘难道还不知道吗。”
周家是什么样的去处,沈思菀自然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