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云原也不想收他入学,但沈维行为人不似沈余贤,却更像文人清流,不仅品行周正,又洁身自好,并无半点世家子弟贪图享乐、沉迷浮华之气,蔡云把他带在身边教养了些时日,便将他收做了关门弟子。
沈卿宁对世家之间的牵扯并不甚了解,在临都这样一棍子打下去遍地贵族官宦的地方,谁家与谁家有姻亲、从祖上起便是世交、谁又是谁的弟子,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即便她回京三年有余,想起这些却还是头疼的很。
“沈大公子自小便有才名,开蒙时朝中诸位大人都以为沈相会让他跟着自己启蒙,不想沈相却三登蔡府,到底让蔡大人应下将沈大公子带在身边考察些时日,沈大公子倒也争气,不仅拜到了蔡大人名下,还做了他的关门弟子。”
“若我所料不错,三年前沈大公子远赴晋州,便是蔡大人的主意。”
沈卿宁又有些疑惑,“传闻晋州气候恶劣,不是大旱便是大涝,农作物生长极其困难,常有数年颗粒无收,蔡大人怎会让兄长去晋州?”
“蔡大人本就是晋州人士,世代都以务农为生,祖祖辈辈只出了蔡大人一个读书人,可蔡家家境贫寒,蔡大人一边务农一边读书,直到不惑之年才中了进士,也正因此,蔡大人对农事极其看重,当初若不是陛下看重他的才学,留他在京城许以翰林院之职,他是要回晋州做个农官的。”
听了十安所言,沈卿宁对蔡云也多了几分敬佩。
朝堂上出身贫寒的官员并不算少,可功成名就之后还想着反哺家乡的却是少有,更遑论不管前程,到偏远的家乡去做个农官了。
只是沈卿宁却仍有担忧,蔡大人未必肯帮着沈家说话,但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命人套车回了沈家。
沈余成这会刚下早朝,正跟谢氏在一起说话。
原来沈卿鸢早已及笄,朝中有适龄子侄的,皆给沈家二房递了帖子,用的名头也不尽相同。
有的是谁家的寿宴,有的是谁家喜宴,甚至有的匆匆在秋日办了赏花宴,也要请谢氏和沈卿鸢去赴宴。
谢氏这些时日实在应对不暇,加之沈卿鸢的婚事他们也不着急,便将帖子全都拒了。
可荣阳长公主今日给沈家下了帖子,只说想见见沈卿鸢,并未提及半分相看的话。
沈余成和谢氏有些发愁,“长公主这帖子也不单单是给沈家的,若是推脱不去,怕是会落人口舌。”
“沈家如今太过惹眼,还是去吧。”
谢氏有些忐忑,“长公主专程下帖子,是为了哪家公子相看,总不能是……”
“想来就是长公主独子,顾维生了。”
“他不是还在青州任职吗,没听说他回京的消息,想来未必是他。”
谢氏摇摇头,面上担忧之色尽显,“长公主府一切都是长公主做主,顾维生虽不在临都,但只要长公主相中了,怕是就能直接定下来,未必需要顾维生回来自己相看。”
“何况长公主与陛下一母同胞,在朝堂上地位非凡,若她当真瞧中了谁家女子,怕是直接就去求了陛下赐婚了。”
沈卿鸢若当真嫁给顾维生,对沈家来说未必是坏事。
当今陛下极其信任荣阳长公主,若沈家和荣阳长公主结了亲家,那顾占朝对沈家的疑心尽可消除。
可沈余成和谢氏却不愿牺牲沈卿鸢的幸福,以此换的沈家不被猜忌。
他们沈家已经牺牲了一个沈卿宁,在周家这样的虎狼窝里处理烂摊子,难不成剩下的最后一个女儿,也要到嫁到皇家去身不由己吗。
夫妻二人为着此事忧愁了半日,但却想不到半点主意,思前想后也只能去长公主府看看究竟。
大不了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长公主总不能强娶沈卿鸢进门就是了。
黄家忌惮世家,可又离不开世家,沈家本就是临都世家之最,谢家更是底蕴深厚,若长公主当真强娶沈卿鸢,沈谢两家必不会坐以待毙。
二房夫妻打定了主意,决计不肯牺牲自家女儿的幸福,沈余成心里仍旧觉得不安,便让谢氏去找沈母商议。
可还不等谢氏去大房院里,沈余贤便派了人来,请他们二人去大房说话。
二人听了,忙换了衣裳去了大房院里。
见沈卿宁也在,谢氏有些疑惑,又见沈余贤面色不好,沈余成忙问道,“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哥脸色这么差?”
“还不是周家那混小子干的好事!”沈余贤被周承安气得不轻,这会也顾不得给他留什么体面了,将他流连花楼、调戏清倌儿还打伤了人的事,跟沈余成和谢氏尽数说了。
“原以为周家如今不比从前,他必定懂得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不想却是个无能草包,政绩上没有半点精进到也罢了,竟还任意妄为惹出如此祸事!”
“大哥不必动怒,周家那烂摊子你我不知帮过多少次,既然这周承安不长记性,这次倒不如让他吃点苦头。”
沈余贤叹口气,“若当真如此简单到也好了,就怕朝中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大哥的意思是?”
“吕长淮方才带着他那个儿子,进宫去了。”
“这……”沈余成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老匹夫也太过分了些,怎的就闹到了陛下面前。”
“他还算知趣,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你我半句,可明日早朝那些人,少不了要拿此事来攻讦你我,到时若陛下有意怪罪,只怕谁都跑不了。”
沈余成闻言大怒,“周家这小王八蛋,若是周家管教不了,不如交给我来管,也省的他在外头丢人现眼。”
“老侯爷要知道他独子变成了这副模样,只怕要从地里爬出来掐死秦氏那老货!”
听自家夫君着实气的不轻,骂人也毒舌的很,又见沈余贤看向他的目光不算友善,谢氏生怕自家夫君被兄长责骂,无奈摇摇头,忙问道,“卿宁今日既回府,想来是有了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