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不可测,何况顾占朝本就多疑,对顾听白的宠信,只停留在这个嫡子对自己没有威胁的时候,一旦顾听白威胁到他的地位,他对顾听白的宠信便会大打折扣。
顾听白对京中形势并非一无所知,可他却盲目相信自己这个父皇,不论旁人如何说,都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墨江猜到他的想法,不由冷嗤一声,“这个顾听白,我真不知是该说他傻,还是说他天真,天家父子之间,便是有亲情,也脆弱的很,甚至都不如这夏日的冰,不等见光便散了。”
这日闲来无事,墨江便又趁夜到了沈卿宁院中。
他到时,沈卿宁刚沐浴完,脂粉未施,长发垂在身后。
是墨江不曾见过的温婉模样。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敲门?”
沈卿宁忙拽过外袍套在了身上,满脸不满,“若是被旁人瞧见,你这个时辰到我房中来,只怕又要惹出不少闲话。”
墨江并不看她,只是语气一如既往的矜傲,“有谁敢议论,怕是没听过我墨晏鸣的名号,没见过我大理寺的手段。”
“这么晚了,你有何要事?”
墨江坐在窗台上,见沈卿宁对自己一脸防备,嗤笑一声,“怎么,不请我进去说吗?”
沈卿宁抬眼看他一眼,目光比寒月更冷。
两人对视许久,沈卿宁终于侧身,让他进了屋。
“太子殿下所说,你可有头绪?”
知他说的是引荐顾听白见无心一事,沈卿宁摇摇头,“师傅不愿见外人,尤其……”
“尤其太子殿下所求,必定与师傅本心相悖,我还不知该如何同师傅说起此事。”
“大师自打剃度后,便不太愿过问尘世中事,对学生也只有传道受业解惑,并未同学生家中有半分私交。”
沈卿宁点点头,一脸愁容,“这正是我犯愁之处,我刚拜入师傅门下,便求着师傅见太子殿下,难免不会让人怀疑我是别有用心,何况,我也不愿帮太子殿下。”
“你倒是诚实,那当日又何必应下太子殿下所求?”
“当日场景,总不好当众拂了他的面子,便是不看他,也要看卿鸢。”
说起此事,沈卿宁连连叹气,万分纠结该如何同顾听白交代。
“此事若想办,倒也不难。”
“你拜大师为师,到如今还不曾行过拜师礼,不妨趁着行拜师礼的机会,让太子和大师见上一面。”
南朝拜师习俗,需得有家中长辈在场,他们如此远在临安,顾听白太子之尊,作为尊长出席拜师礼,倒也说得过去。
“横竖他只说要见大师,至于他所求能不能达成目的,那便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这确也是个办法,只是总得和师傅说一声,不然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如此也好,也好让大师有个心里准备,想好如何应对太子殿下。”
说定了此事,沈卿宁松了口气,这才瞧见墨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怎么,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吗?”
“倒也不算棘手,”墨江说着,神色不明的看了沈卿宁一眼。
目光中好似含着千万点星火,又好似深不见底的深潭,看的沈卿宁心头发慌,慌忙挪开了视线。
她发丝还在滴水,顺着长发一滴滴滴落在地上,墨江喉头微动,终是没忍住,“如今虽已是暮春,但晚上还是寒凉了些,你小心着凉。”
沈卿宁不以为意的摸了摸自己未干的长发,“外头月色这样好,我方才看着出了神,倒是忘了。”
见墨江定定的看着自己,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沈卿宁红了脸,问道,“你……是还有什么事吗?”
墨江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无事,不过是想问问你,拜师礼打算定在何日,墨某也想去找大师讨杯茶喝。”
“师傅这几日还在忙着城中医堂筹建一事,想来是不得空,过几日医堂迈上正轨,我便去备好东西登门,到时一定喊上你一起。”
“好,我一定到。”
二人又说起近些日子,城中发生的古怪之事。
原来临安城西面有座高山,独立于诸峰之上,远远看去,当有千丈高。
因此山山势极高,山形又陡峭的很,故而易守难攻,常有山贼出没。
顾听白到临安许久,为了立威,更是为了彰显自己以民为重、关爱百姓,曾数次将自己身边的亲卫派出去剿匪,可因地形实在特殊,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眼下临安事已算了结,顾听白回京在即,生怕百姓以为他临阵脱逃,怕了那些贼人,这几日显然是动了真怒,甚至还将顾维生从青州召到了临安城。
顾维生为青州知府,对付山匪颇有经验,可等他仔细瞧了这层峦叠嶂、高不见顶的凌云山,还是不免叹气摇头,直言此事难办。
“这山势难行,你我对地势又不甚熟悉,便是爬上这座山,只怕都难如登天,遑论找到里头的山匪,再一次绞杀。”
“正因此事难办,孤才喊了表哥你来,想着你在青州对付这些违法作乱的贼人有经验,定能帮上孤的忙。”
他说着,忽又想起他们在青州的时光,忙对着顾维生说道,“表哥还不知道呢吧,如今永定侯府世子夫人、沈相嫡女也在临安。”
“哦?她来临安是……”
“是为了陪伴太子妃,”顾听白笑得胸有成竹,“这姐妹二人感情实在是好,顾家大姑娘不愿看太子妃受半点委屈,太子妃也不愿顾家大姑娘有半点危险,孤看了都觉得羡慕。”
他一番话说的半真半假,方才还不曾将凌云山的差事当回事的顾维生,到了此时也不免正色几分。
他在青州,曾见过沈卿宁的本事,如今这凌云山上的山匪竟需她和自己一同出马,绝对不容小觑。
他默了默,这才对着顾听白说道,“派几个人去探查一番,可先熟悉下山中地形,到时伺机而动。”
“好,我这便派人出去,你我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