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宁抬眸,与墨江的眼神撞个正着。
他眸光中好似带着千万点星子,照的沈卿宁心头发慌。
从前二人朝夕相伴,沈卿宁不是没有察觉到墨江的心思,甚至后来在临安时,他的欲言又止,沈卿宁也曾怀疑过。
只是那时的她,尚且困于周家不能抽身,墨江便是暗戳戳的表露心思,也被沈卿宁当成自己胡思乱想,连半分纠结怀疑都不曾有。
墨江起身对着沈卿宁做了个揖,语气郑重,“沈姑娘,墨某对你的心思,想来姑娘此前也有所察觉,只是那时姑娘尚是周家妇,墨某不愿染指姑娘的名声,如今姑娘既已和离归家,不知可愿考虑墨某。”
“墨大人……”
“叫我鹤鸣便是。”
墨江笑得一如既往,“我知今日唐突了姑娘,改日必定登门请罪,只是从前在周家,承蒙姑娘照顾,墨某才得以了却夙愿,自那时起,墨某便对姑娘存了些见不得光的心思,姑娘若是不愿,墨某亦不会强求。”
沈卿宁听了面色更红,心里暗骂墨江那样聪明的人物,竟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犯糊涂。
她虚扶了扶墨江,使他直起了身子,面色红红的看着他,声音却再郑重不过,“我愿意的。”
“我对你的心意,一如你对我的心意,”沈卿宁心跳如擂鼓,对上墨江的目光后,却瞬间平静下来,“只是你大事未成,我刚同周承安和离,眼下并非是提及此事的好时机。”
“这是自然,墨某今日开口,也只是希望卿宁你不要考虑旁的男子,若想成亲,倒不妨先考虑考虑我。”
不说大事未成,他身上的秘密都不曾告诉沈卿宁半句。
从前在周家时二人是主仆,墨江离开周家后,二人也不似从前亲近,况且他身上的秘密,若是沈卿宁知道,怕还会给她带来灾祸。
墨江沉思片刻,到底不曾开口。
二人互通了心意,墨江自是高兴得很,第二日早朝时,不论是谁提及何事,他都不曾出言反对,甚至就连平素的政敌开口,他都笑着盯着人家看,直盯得那人心头发麻,猜测这活阎王又在琢磨什么折磨人的酷刑。
不仅是堂下朝臣,就连端坐在龙椅上的顾占朝,都察觉到了墨江的反常。
下了早朝之后,他特地将墨江留在了御书房。
顾占朝走在前头,墨江紧随其后,低眉顺眼恭敬的很。
“说罢,有什么高兴的事?”
顾占朝将手里的玉钏儿扔在了御案上,自己落座后示意墨江也落了座。
福全给二人上了茶,接着又退了下去。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墨江笑得见牙不见眼,从袖子里掏了一封密信出来,递到了顾占朝面前。
“陛下请看,这是郴州传来的密信,信上将陈国遗民,意欲勾结朝中陈国旧臣造反一事写的清清楚楚,陛下一看便知。”
顾占朝接过信,却并未急着看,手摩挲着信封,眼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墨江。
而后他将信往御案上一扔,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事交给你办便是了,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不必留情。”
墨江低声应是。
顾占朝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方才那般开心,便是为了此事?”
“据说昨儿沈相家办了什么赏菊宴,你也去凑热闹了?”
“昨日沈相夫人派人去寻沈大人时,他正与我在一处,故而相邀臣去沈家凑凑热闹,臣想起此前陛下嘱托,说沈家多有蹊跷,想着这赏菊宴是个探查沈家虚实的好机会,这才一道去了,还望陛下莫怪。”
“你啊,”顾占朝叹口气,对墨江却有几分宠溺,“时时刻刻都不忘了差事,昨儿沈相夫人请的,可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些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家,年龄与你正巧相配,昨日既去了,可瞧上了谁家的姑娘?”
墨江恭顺低头,“回陛下,臣不曾留意这些,只同沈大人吃了几杯酒。”
“你父亲远在北地,你的亲事朕给你做主,若有喜欢的姑娘家,大可来告诉朕。”
“墨家军为我南朝镇守北疆,你祖父和父亲,都是我朝猛将,你虽从文不从武,但好歹也是墨家血脉,朕定不会亏待了你。”
“陛下,臣只想为陛下效命,至于旁的,臣并没有想过。”
闻言顾占朝轻笑出声,“你从前年纪轻,不考虑便也罢了,如今都已二十有四了,如若还不考虑男女之事,等下次你爹见了朕,只怕要怪朕让你太过劳累,甚至没时间考虑男女之事了。”
墨江连道不敢。
顾占朝重又将方才自己仍在桌上的密信拿了起来,拆开略看了眼,嗤笑道,“这些人可当真是好大的胃口,一群乌合之众,竟还幻想吞下我南朝江山,简直是痴人说梦。”
“陛下说的是,太子殿下派出去的人早已安插进乱军之中,想来不等他们动手,便可将他们一一瓦解。”
顾占朝摆摆手,脸上尽是杀意,“不,不必阻拦,他们既想重兴陈国,那便由他们去,到时瞅准时机,正好一网打尽。”
“是,只是此事,大殿下似也牵扯其中。”
“老大?”
“正是,暗卫传回消息,据说作乱的人中,不少是大殿下手下兵马,他们在各地煽动陈国遗民情绪,甚至利用临安城灾情作乱,引得各地百姓民怨沸腾,对陈国遗民响应者越来越多……”
“放肆!”
顾占朝动了怒,他一动怒,墨江和福全等内侍都跪在地上,高喊“陛下恕罪”。
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却始终不曾喊他们起身。
他紧紧盯着墨江,不肯错过他面上的丝毫表情变化,“鹤鸣,你说此事有瀚儿从中做鬼?”
“是,臣起先也不肯相信大殿下会牵扯其中,直到各州县的密信传来,里头频频提及大殿下之名,臣才敢将此事告知陛下。”
他说着,又拿了一叠密信出来,递到了顾占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