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为大哥,长兄如父,对景哥儿和澄姐儿都负有教养的责任。他们两个不能和睦相处,就是你日常教导不够,”林霜声音沉静,“更何况,弟弟妹妹在闹腾时,你没有及时制止,更是失责。”
“须知你们是嫡亲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哪个延绵百年昌盛繁荣的家族,是靠一个人就能撑起的。”
她看向应珣,“所以,你可知错?”
应珣一时竟无话可说,只得侧过头伸出手。
他年岁不小了,要他被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人说教还有训打,着实丢脸。
林霜照着手心一条子落下。
应珣眉头跳了跳,然后装作毫无所觉地垂下掌心。
都教训完,林霜气顺多了。
她往几榻上一坐,“你们三个,每个人罚抄十遍《诫子训》,明日早间送过来,谁没有写完……”说着她将小荆条放到矮桌上,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应景眼眸不易觉察地闪了闪,最后在林霜挥手的动作下,几个人行礼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林霜果然收到几人的罚抄。
应珣的规规矩矩,字迹工整。
应澄的也还好,小姑娘人不大,能写完,已经算不错了。
独独应景的,整个儿狗爬式,不仔细辨认,压根看不出是《诫子训》。
“怎么回事?”她问送字过来的刀豆。
刀豆脑袋低埋,“夫人息怒,二公子已经尽力了,他熬了一夜才写完的。”
林霜差点笑了,这叫尽力,这是明晃晃地敷衍吧。
刀豆没听到林霜的动静,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整个人神色凉凉,知晓定然气得不轻。
想到二公子熬红的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般道;“夫人有所不知,二……二公子他自小读书识字都有困难,他,他看书时候的字都是连跑带跳,根本没法学下去,学不下去自然也写不好。”
“什么叫他看书时候的字都是连跑带跳?”林霜放下翘起的腿,问道。
这话说的就有毛病,搁谁谁不奇怪。
“就是……奴才看的时候,那字是正常的,二公子看的时候,字就像长了脚一样乱跑。”刀豆挠着后脑勺解释。
林霜眉毛一凛,有个想法冒上心头。
“夫人,别人不信,奴才是信的,奴才打小伺候二公子,知道他说得是真的。”刀豆替应景叫屈。
别人不仅不信,还说应景是故意偷懒,是不思进取,不求上进。
哪里知晓应景光是为了认得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熬枯了多少根蜡烛。
林霜慢慢直起身子,靠上椅背。
在现代,有一种病叫做阅读障碍症。
这种病大多是发生了青少年时期,患者天生或者后天受压力刺激等因素影响,在阅读时,书上的字会像小蝌蚪一样游来游去,给读书的人造成很大的困难。
它是真实存在的,并非臆想的疯症。
当然,在这个朝代,约莫是不会有人相信会有这样的病,大约更倾向于认为是这个人发懒病或疯病。
“我知道了,你回去和二公子说,昨儿个夜里既然熬了夜,今日就好好休养。”林霜说着,又交代元芳,“去叫厨房炖点石斛花旗参汤送过去。”
元芳“哎”了一声,转身往厨房去。
刀豆也福礼退下。
林霜捏着手中纸张,细细观察起来。
正此时,外院小丫鬟禀报称周管家来了。
林霜点头,让人进来。
“查到了?”她问。
“回夫人,奴才查到了。”周管家一脸沉静,不疾不徐说着。
越听,林霜面色越冷,“你是说,他们合伙起来坑骗景哥儿?”
周管家点头,“奴才派人打探了一圈,得知那曹学义根本不是什么瓷器铺子的公子,还有另外几个人,都是上京城里的小混混,专门扮做富贵公子哥儿,合起伙来坑蒙拐骗。
他们惯用的伎俩是联合赌坊妓院之类的,把人或哄骗或诱惑进去,再想法设法弄走银子,而他们在其中拿抽成。
丫鬟们口中说的二公子在如意赌坊输银子这件事,奴才觉得十之八九也是如此。”
林霜手中的纸被猛地攥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骗人骗到侯府公子头上了!”
应景再混不吝,她能欺得、打得,旁人动他,却不行。
非但不行,她还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叫他们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周管家连忙低头,“夫人,现在如何打算呢?”
林霜沉吟半晌,站起身道:“你想个法子给那群人散布消息,就说应景身上刚得了一笔赏,银子丰厚,然后找人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不是喜欢骗吗?那就让你们骗个够!
周管家沉声应下。
刚好,元芳交代完厨房的事回来,林霜朝她耳语几句。
用过午膳后,她又叫来刀豆,“昨日打罚了景哥儿,又听你说他熬夜写了罚抄,怕是累得他手伤更重了,现在想想,确实罚得有些过了。”
刀豆既惶恐又惊讶,不知林霜到底想干什么。
就听她继续道:“我有心想弥补他,但到底与他不是朝夕相处,对他喜恶尚且拿捏不准。这里有些银子,你带回惊蛰院交给他,就说任他买些钟意的小玩意儿,权做我补偿他的。”
刀豆听完,耳边只回荡着两个大字:惶恐。
他抖着手结果木匣字,掂了掂分量,倒是不重,这才稍安了心。
林霜看着人走出院子,拈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汁水浓郁,清甜可口。
一个字:爽!
而应景,带着些微嫌恶打开木匣的时候,却是整个人惊呆了。
刀豆探眼过去瞅了瞅,也不由瞳孔地震。
里头整整齐齐铺着起码好几十张银票。
“公子,咱是不是要被逐出府了?”他心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