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生?”林霜蹙眉。
这又是哪路神仙?
周管家不像元芳那样,需要问得清楚才回答。
“他是侯爷在灵台山的师弟,曾下山教养过大公子学业,与大公子关系亲近,夫人那会儿还未入府,想来没有听过他。”周管家缓缓解释。
林霜点头,“知道了。”
“大公子回来后,让人通知我一声。”她留下一句话,人便回了暮雪斋。
有几日没和应珣谈过正事,虽买通了几个街上的乞儿,一旦应珣出门,就要随时留意他的行踪。
知道他最近并没有什么特别举止,但他的问题,仍旧是盘踞在心头头一等的麻烦事。
但一直到傍晚,天色昏暗,姜氏一家已经回府,也没见下人来通知应珣的消息。
林霜洗净双手,烛灯的火照进铜盆里,晕出昏黄的一圈。
“夫人,庄姨娘领着五小姐在祠堂跪着了。”元芳递来布帛。
林霜接过,擦了擦,又递还给她,“知道了,我们也过去吧。”
姜氏一家走了后,也是时候该清算应如是的罪过了。
“对了,把澄姐儿叫过去。”
她答应应澄要严惩应如是,当然要让她亲眼看见。
祠堂林霜来过一次,是在白日里,里头大而空旷,供奉着应家自上而下不下三代嫡系长辈。
这会儿进去,只见两侧燃着无数烛火,照得整个屋子里明亮如昼。
老夫人坐在供桌下的一张太师椅上,杨妈妈侍候在侧。
底下跪着庄姨娘和应如是,两个人不易觉察地发着抖。
林霜领着应澄进去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抬头。
应澄看见应如是,仍旧火气很大,抱手哼了声,声音在祠堂里回荡。
应如是瑟缩了下。
“来了。”老夫人看了林霜一眼,“现在你掌家,今日如何罚她,你来定吧。”
“老夫人……”庄姨娘泪眼盈睫,抬头怯怯喊了一声。
老夫人扭过头,“我今天就是来做个见证的,你求我也没用。”
约莫是对应如是失望透顶,更是一眼也没有给她。
林霜走到应如是面前,“知道被发现后,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吗?”
应如是抬头,她和应柏一样眼睛黑白分明,只是这双眼的主人性情却全然不似她哥哥,此刻更是红得彻底。
她睁大眼睛摇头,涕泪横流,“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糊涂,我真的不是想杀她……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前面就是湖,摔下去也死不了人,我会喊人来救她的,我真的就是一时糊涂……”
“死不了人?你没见大姐姐今天差点溺毙吗?如果不是她,”应澄指着林霜,冲应如是大喊,
"不是应淮哥哥,她就死了!”
“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应如是拼命往庄姨娘怀里躲。
林霜心底嗤之以鼻,哪里有那么多一时糊涂,不过是临了害怕自己遭受惩罚才找的借口。
小小年纪心肠就这般狠毒,有些孩子的恶就是天生的。
庄姨娘揽住她的肩背,朝林霜哀求,“夫人,求求您了,饶她这一次吧,我一定教好她,我一定狠狠罚她,她以后再也不敢的。”
“我已经饶过她一次,今日在前厅。”林霜缓缓道:“若不是顾忌府里女儿名声,顾忌你那儿子还是个好孩子,姊妹相残,按家法她早就被打断腿脚逐出家门,若真是如此,她这辈子也算到此为止了。”
庄姨娘拼命摇头,“我知道夫人慈悲,您再行行好,给她一条生路。反正大夫人已经不计较了,府里没人敢传的。”
“大夫人不计较?”林霜冷哼一声,“大夫人不计较那是为了兰姐儿的婚事,况且,你更应该问问老夫人又多添了多少嫁妆才抚平的这件事!”
庄姨娘神色慌乱,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仍旧侧着脸没有理会。
林霜接着道:“如姐儿小小年纪,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豆萁相煎,戕害姊妹的事,已经不适合再待在府上。”
“夫人!”庄姨娘大喊一声扑到林霜面前,声音几乎泣血。
林霜不为所动,“罚跪三日,然后送去京郊云居庵,跟着静云师太静心习佛,对外就说姑娘病了,游方仙医称要近佛养着才行。”
“娘,不要,我不要去!”应如是恸哭。
“夫人,不可以啊,这和打杀了她有什么区别?”庄姨娘的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
又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求求您了,不可以!
你就算不看如姐儿是您亲孙女,也要看在柏哥儿的份上,她可是柏哥儿的亲妹妹,柏哥儿生来就受了那么多罪,难道您还要让他亲眼看着妹妹受苦,他怎么忍心……”
也不知是哪句话让老夫人动容,她终于看向林霜,“送去云居庵到底是罚重了些。”
“婆母,送她走也不单单是为了罚她,也是为了让她能避一避风头。”林霜淡淡解释,“今日事情虽囫囵个儿遮掩过去,可府里的下人们也不是傻的,若是如姐儿再待在府里,保不准有碎嘴的下人会伤到她,倒不如先送出去,过些日子再说。”
“那也不必送到云居庵和一群尼姑过活吧,灵璧老家难道不行吗?”庄姨娘哭着喊道。
林霜斜眼瞥她,“送她回老家继续做金尊玉贵的小姐吗?庄姨娘,如姐儿是在受罚。”
老夫人止住话,终是没再说什么。
应如是早已瘫软在地上。
庄姨娘抱着她哭得惊天动地。
走出祠堂的时候,月儿已经高悬。
应澄绷着张脸,闷闷无语。
“怎么了,还不开心?”林霜问她。
“方才她和说我是我看不起她娘,她还有三哥哥,她才会想着要教训我的,说都是我造成的。”应澄鼓着腮帮子看月亮。
“她这么说也改变不了她做了恶事。”林霜勾唇,“至于澄姐儿你,一回两回三回因为自己的言行引来这些事,是不是也该好好想一想自己有没有过错?”
应澄侧头看她,林霜与她对望,“你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
说完,林霜丢下她转身离开。
她的事好多!
刚刚元芳和她说应珣回来了,还是喝醉了回来的!
她得去看看到底是哪路鬼神把她这位“光风霁月”的大儿子给搞醉了。
应珣住的叫青玉轩。
院子阔大,比自己的暮雪斋也不遑多让,月光穿过翠竹打在墙上,映出斑驳的竹影,还有一棵梅花树,枝丫横斜得煞是清冷。
林霜不由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又是竹子又是梅,就装CHUN!
她踏过石板,走到廊下,见门扉紧闭,正考虑着要不要破门。
就见门忽然从内打开,里头走出一个身量极高,身着雅青素袍,长眉星目,面目柔和的男子。
林霜微微愣了瞬。
对方倒是反应极快,朝林霜行了一礼,“夫人安好。”
林霜迅速回神,回了一礼,道:“您是?”
应珣出去一趟,回来院里就多出个陌生人,眼前的人定是周管家口中的魏扶风魏先生。
可原身应当并未不识,故而林霜只装作自己也不知。
“在下魏扶风,曾在应珣少年时教养过他几日,今日来上京城办事,寻他小酌几杯,应珣他……略有醉意,我送他回来。”魏扶风脸上有丝歉意。
听他并未表明是侯爷师弟的关系,林霜装傻,“这样啊,原来是魏先生,那先生这是要……出去吗?”
她看向院外,侧过半个身子。
意思也明显,你要走,我不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