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日落西山,院里点上烛火,清点工作才结束。
应景甩手抛掉账本,接过茶盏猛灌。
林霜站起身,让他坐下,跟着走到院中,阔大的院子密密麻麻摆满了箱笼,每一个在烛火的映照下都闪着耀目的光彩,光影交错,站在其中,几乎以为进入迷离的梦境。
“一共一百一十三件不明所踪,样样价值不菲。”她目光一一扫过那几个人。
几人早已吓懵,这会儿倒是一齐跪倒开始嘶喊求饶。
“若是送进京兆尹衙门,高低得判个斩首或斩手吧?”她指向几人项上脑瓜还有手。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
林霜充耳不闻,看向应景,“景哥儿,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应景累了一下午,嗓子几乎冒烟,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林霜冷笑了声,应景立马坐正,假咳道,“您,您是主母,这事得您拿主意,我怎么能掺和?”他声音渐弱。
“你是家里一份子,现在出了这事,你祖母年纪大了,你大哥人不在,我找你出主意不成?”林霜抱手。
说到应珣她就来气。
这小子又去见那个魏先生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爱好别致。
应景心里怦怦乱跳了两下,有种被人正经当回事的傲然之感。
“那按家规,私拿家中财物一律杖三十,再发卖出去。”他脱口而出,见林霜一副你继续的表情,他接着道:“但这几个人不能轻易饶了,一百多件,简直是拿侯府当银号,绝不可姑息!”
林霜挑眉,“所以呢?”
“一律……杖毙?”他回地忐忑,猜不透林霜的心思。
话刚落下,那两个丫鬟已经吓晕过去。
“杖毙了你祖母怎么想?”林霜瞥向张妈妈,对方这会儿已经面如白纸。
这张婆子无论如何也是老夫人的远房表亲,就这么打杀了,整个侯府怕是要被林壁老家的宗亲戳着脊梁骨骂。
更何况,她一个现代人,法律意识浓重,绝不可能轻易杀人的。
“那您说怎么办?”应景神色怏怏。
“不能姑息,当然,也不能让你祖母为难。”林霜点了点额角,“账房先生丁柳身契并不在府上,捆绑着送去京兆尹。两个小丫鬟杖三十,发卖出去了事,至于张妈妈……捆绑着送到底下庄子里做粗使婆子,至死不得离开半步。”
“还有他们贪墨的,以全部身家抵债。”
好歹留了命,张妈妈大喘了口气,终于活过来似的。
林霜走回廊下,“东西都装起来重新入库。自此以后,出入皆要报予元芳,一笔一账,不得有误。”
说完,她转身向外走去。
应景跟在她身后,“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不然呢?瘤子查出来割掉就行。对于这几个人,不必做到赶尽杀绝。”林霜也不回头。
也许她还未完全融入这个世界,把这几个人搞走也只是因为不想所在之地乌烟瘴气,但要真说她有多气恨,那是没有的,毕竟银子物件什么本就不是她的。
再就是,这件事她觉得并不简单只是这几个人的问题,虽然无人指证,但周管家统管一个府里的杂物,这些人的手脚真能避开他的眼睛?
“那张婆子呢?把她送到庄子里就行了?”
“杀又杀不得,不把她拘在手中,难道要放回林壁老家?你别忘了,她是你祖母的远方表亲,与你祖母向来亲近,天晓得她知道多少咱们府里的事。给她一口饭吃,不叫她死掉就成。”林霜侧头瞥他一眼。
应景听完,步子缓缓慢起来。
他确实思虑不周,完全没想到这些人事联系。
老夫人翌日听到这个消息,低低叹了口气,“你心善。”
林霜低头遮住眼中情绪。
她可不是心善,于她来说,不影响原书主线发展的事都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提到原书主线,她烦得都能脱发。
谢必安很快就要伤好,按书中情节应珣会派人杀他,失败被发觉,然后被谢必安记恨在心,后面破罐子破摔,和晋王一起搞谋反,最终失败被诛满门。
现在应珣被她连骗带劝地差不多放弃原计划,可却也迟迟没有将事情推给别人。
再加上突然出现的这个魏先生,对应珣影响似乎很大,已经导致他连连缺席几个晚上的“团建”,她都没机会看到应珣人。
白天还有摆弄不完的烂事。
就两个字:神烦!
回到暮雪斋,林霜叫来元芳,“和南昭他们说,今晚随我出府一趟。”
她倒想知道这魏扶风到底和应珣说了什么,引得他日日不着家。
朗月清风,正是越墙会佳人的好时候。
可惜林霜悄咪咪从后角门溜出去,却是为了应珣这个大逆子。
南昭和王武身手了得,早就候在一里开外的石桥。
林霜到的时候,桥上行人无几,这个点估计都在铜锣大街上遛弯,这块反倒显出几分清幽。
“欸,这里。”刚踏上桥头,有人朝她招手。
林霜看过去,低声问身侧元芳,“那是王武?”
“好,好像是。”元芳也不确定。
待走近,那人凑上来,“怎么样,老子还算俊吧?”
林霜挑眉看向对方一脸光洁,尚算英朗的脸,“丑人多作怪。”
王武脸都气绿了,就想上去理论,南昭一把拽回他,“大哥,药宝儿。”
他的意思是林霜还在医治药宝儿,不要冲动。
王武憋下气,缓了半天抬头问她,“叫我们哥俩出来干什么?”
元芳不喜欢他的语气,狠狠瞪了他一眼,王武瞪回去。
“去登雀楼。”林霜率先走出。
本来只是想探探魏扶风和应珣之间的来往,但出来时门外的小乞儿给她传消息,今夜魏扶风和应珣去了这处。
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谢必安当下正被梁柔安置在来往登雀楼必经的洒金巷,应珣现在来此,很难说怀里是不是抱有什么心思。
再加上魏扶风,不知正邪,她不得不做最坏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