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也不由看向林霜,眼里露出几分探究。
林霜抬头,面无波澜,“对,若忽略追杀的歹人,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这孤男寡女,同行一处……”庄姨娘故意话说了半句。
上回在暮雪斋,那个俊美的护卫狠扣她手腕的痛她还记在心里。
“怎么,生死攸关之际,我还需要顾念男女分别?还是说,当时我应该和那护卫分开走,这样即便我被歹人杀害至少名节犹存?”林霜冷目射向庄姨娘。
“就是,命都快没了,哪里有心思想那么多。”应澄附和。
庄姨娘挑眉,理所当然道:“女子的名节自然大于命。”
“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默了瞬,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祖母,孙儿以为事出紧急,不必如此纠结于细枝末节的事,母亲没事就好。这件事也没人知晓,不如到此为止。”应珣站起身,朝老夫人行礼。
庄姨娘哼了声,浑身上下都是怨气。
“老夫人,就算咱们这些人闭口不谈,可旁人呢?同夫人一道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他们可是人人都见着夫人同那南昭同进同出密林的,又不是一时半刻,怎么不惹人怀疑。”
老夫人眸色微冷,显然也有所顾虑。
林霜冷哼一声,“他们不仅见着那侍卫护我入林,还见着他身受重伤昏迷而出。试问,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就算我与他单独在林中,又能发生什么事?”
“还是庄姨娘以为,我会霸王硬上弓?”
老夫人咳了声,示意林霜注意言辞。
庄姨娘撇了撇嘴,又道:“那就假设你们二人什么都没发生——”
“不是假设,是没有!”林霜冷声打断她。
庄姨娘气急,“好,便你们二人什么都没有,我们在座的不会多嘴,可人心隔肚皮啊,那个南昭,谁知道他有没有包藏什么祸心,他若是自己传扬出去,说他与侯府夫人独处一处,编出什么瞎话,那咱们侯府的脸往哪儿搁,夫人的名节又怎么保得住?”
老夫人身子往后靠了靠。
庄姨娘再接再厉,“老夫人,依我看,趁着那南昭伤重,不如直接下点药……”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就当他是护主而亡。”
老夫人眉头一紧,“这……是不是太过了?”
“多给些银钱给他家里就是,叫他们后半生无忧,也算是行了一桩好事。”庄姨娘不以为意,“省得他伤好后胡言乱语,咱们不如先先手为强。”
她目光凶狠,摸向自己青紫的手腕。
昨夜南昭目中无人的样子她记得清清楚楚,林霜她对付不了,一个侍卫的贱命,她还要不了吗?
“庄姨娘,您这法子未免过于狠毒了,南昭为救人而伤,咱们却在这里商量着怎么弄死他,这过河就拆桥,未免也太失大家风范了。”应景出口斥责。
“我狠毒?我这都是为了夫人的名节,为了侯府的门楣!”庄姨娘叫出声,“杀一个人就能令大家安枕无忧的事,这叫大义。”
“你是为了我的名节和侯府的门楣,还是为了你的私心?!”林霜声色俱厉,“大义是公平正义,是利人而非利己。一个侍卫忠心护主,不惜以命相付,就是搬到陛下面前,也是升官加爵的事。你却这里为着莫须有的事意图杀了他,试问庄姨娘,你的居心何在?良心何在?”
“我,我能有什么居心,我就是不相信他的嘴。”庄姨娘挑眉。
“你不相信就要杀他,我竟不知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林霜嗤之以鼻,“别说大夫已经亲自诊治过他死不了,单就是我,也不可能让你杀了我的救命恩人,陷我于不义之地!”
庄姨娘白了林霜一眼,扭过头又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就是担心而已,夫人那样说真是伤我的心。”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庄姨娘接着道:“那人可以不杀,这问题也不能不预防啊。”
“你想说什么?”老夫人开口。
“拔了舌头,也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样人的命不就留住了,也不算叫夫人为难,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沉吟一阵,终于点头,她看向林霜,“妙音说的也在理,这人心隔肚皮,咱们不能不防,拔了舌头,再重金嘉赏,既全了他的忠心,也绝了隐患。”
林霜直想发笑。
这坐惯了高位的人是真拿人命当狗命啊,打一巴掌给一甜枣也不是这么做的!
“婆母,媳妇觉得——”林霜刚张嘴。
门外一阵声响,只见南昭靠在王武身上,拖着脚步跨入门槛。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林霜皱眉,“还不回去!”
南昭扑通一声跪倒,王武跟着跪下。
“老夫人,夫人,此事虽非因我而起,但到底由我引发了困扰。”南昭唇色发白,声音虚弱,“我愿对天发誓,今日之事,绝不会往外泄露半个字,若有违背,叫我当场身死魂灭!”
王武迅速抬头瞥过一眼,其余也面面相觑。
“行了,你出去吧,这儿没你的事。”林霜示意王武带他走。
南昭一动不动。
“发誓管什么用,谁知道能不能应验。”庄姨娘恶意满满地看着他。
老夫人面色也有几分犹豫。
南昭咽下涌到喉咙的血气,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接着道:“若老夫人不信,我愿与夫人签下生死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王武更是双眸瞪大,难以相信地看着他。
生死契是非一般的主仆契约,更类似于奴,是将命和心完全交给主子,任他驱使打罚,毫无自己意志可言,死了官府也管不着的这种。
若是叛主,那就犹如过街老鼠,只有死路一条。
林霜抿紧唇,眼见老夫人终于松懈下来,道:“既是你亲口提的,那就由不得你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