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暮雪斋内，林霜用过饭后，亲自动手换起胸前的纱布。
“夫人，疼吗？”元芳端着铜盆，满眼的心疼。
林霜看了她一眼，将换下的带了点点血迹的布帛放到一边，“不疼了。”
“那群杀千刀的！”元芳恨恨骂着，又扭头看向林霜，委屈道：“夫人，他们一二再再而三如此，咱们就这么认了吗？”
认，自然不能认。林霜想到曹郡发生的事，面色冰冷至极。
然而当务之急，却不是那些杀手，而是如何安抚常春这个阉奴。
她记得书中粱柔曾在宫中，为被常春责罚的宫婢说了两句话，后来便被常春记恨在心，没少暗中使绊子，可见这常春暗地里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后来在应家老夫人让礼部官员在圣上面前提袭爵的事时，常公公一句“世子年纪虽已至，但比至当年侯爷袭爵时到底少了点功名傍身。”只是这么一句，就将袭爵之事按下，再提起时却是又过了几个春夏。
这一回，她必得妥善处理了，不仅如此，她还要与常春搞好关系，让他为自己所用。
而她恰恰知道，这个常春少年入宫前曾在一户人家做马奴，与那户人家的小姐暗地里有勾缠，而那位小姐父亲后来却犯了事，她人也跟着充入教坊司，常春前后秘密去过好几回。
那位小姐也不是个好的，和常春可谓破壶配烂盖，烂到一处去了，偏生常春对她好像还有几分真感情。
后来那女子犯过好几桩事，粱柔曾劝诫只那女子浑不在意，以至于常春倒台后，她人也跟着自食恶果，落得个烂死长街的下场。
算算时间，那位小姐该已入教坊司了。
这么想着，第二日一早，林霜便叫来应珣，“你去查一查教坊司最近一年新进的女子，有没有一位姓宋的。”
“您查这个是？”自从林霜替应珣挡了箭，他对林霜已经完全的信服，对她的吩咐自然也是珍重对待。
“你别忘了玉佛的事。现如今我们弄丢了常公公的东西，自然要从别的地方弥补他。”
“那我们为何不送他金银玉器？”他问。因他知晓常春这个人私下里奢靡成风。
林霜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身量修长的男子，没法告诉他因为她看了书，知道那个常春心里有个“白月光”。
“是个男人就有七情六欲，玉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到底是死物熨帖还是活物暖人心？”她回。
应珣听罢，虚咳了声，对于和林霜聊这些，有些不好意思。
“既要他常春对于玉佛之事息事宁人，那就得从其他地方叫他亏欠与我们，这个宋姓女子就是现成的机会。”林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应珣见她笃定的样子，也就再没有多问什么。
不出一日，查到的结果果然是有一个叫宋星鸾的姑娘在半年前被送进教坊司，父亲是底下一个从五品的知州，因卷入一场贪污受贿案，被叛流放，宋星鸾也被连累成了官妓。
“这个宋姑娘可不得了，仗着有常公公相护，连教坊司的司丞都不放在眼里，更是将那处挑衅了遍，前几日还逼死了一位同样落难为妓的官家女。”应珣坐在暮雪斋的院子里朝林霜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嫌恶。
“狗仗人势罢了。”林霜用铁铲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刮挖着牡丹的根，秋天到了，该给牡丹花移栽，好让它开得更甚。
“那按您的意思，常公公已然知晓她的所在，咱们还能做什么呢？”应珣不解。
“这个宋星鸾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既然喜欢得罪人，还就让她得罪个够。”
林霜冷道，招手让应珣附耳过去。
应珣听罢，眸光动了动，“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冒风险，怎么能叫常春感激涕零。”林霜笑了声，“你去叫景哥儿准备一下，这件事让他去做。”
正此时，院外有人走进，林霜侧眼看去，竟是周安。
“见过夫人，夫人安好。”周安躬身福了一礼。
“有事？”终于将牡丹完整的取出，林霜随手将小铁铲放下。
元芳立即送上湿布给她擦拭。
周安抬头看向林霜，“夫人，奴才休息了好些日子，实在惭愧。”
他顿了顿接着道：“铺子里因为此前平江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奴才想着也是时候回去帮忙了。”
说完又垂下头。
林霜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中拿着湿布慢悠悠地擦着沾上泥土的手指。
半晌才道：“说得也是，从前你掌事倒是从未出过沉船这样的事，偏偏你一没跟着去，就发生了这些。”
她看了眼周安，对方眉心皱起，脸上显出几分难过的样子。
“还是缺了你，你谨慎机敏，若是有你，想必也不容易出现这种事。”林霜将弄脏的布放到桌子上。
“瞿掌柜一行遇到这些，实在是难以预料，若那日去的是奴才，只怕……说来，也是瞿掌柜救了我的命。”周安声音低落。
林霜笑了声，“好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说的也对，休息够了，就继续去铺子里做事吧，可要好好做，千万不能辜负侯爷与我对你的期望。”
周安忙点头，“奴才记得，必不负侯爷夫人爱重。”
说完见林霜朝他摆手，他又行了一礼才退下。
他一走，林霜脸上的笑立马就收起来了，应珣见她变脸如此之快，不由问道：“您之前说要我对周安留个心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你从前两耳不闻府里事，一心只向晋王府，如何知道底下人在传些什么？！”林霜没好气道。
应珣被怼的脸色讪讪，半晌才开口，“传什么了？”
林霜瞧他模样还算乖觉，又看了眼四周，才道：“他们传周安是你父亲的私生子。”
“什么？！”应珣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低吼出声。
“坐下！”林霜低斥，见他坐下后，又道：“要沉得住气，遇点事就惊慌失措，叫别人轻易看出你内心想法，能成什么大事。”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我爹的孩子？”应珣面上收敛了许多，但语气还是泄露出他满心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