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立马躬身，“奴才知罪，这批货物料子差了些，在底下一直卖不好，所以，所以才……”束之高阁。
“从哪里进的货物？”
“……红袖织锦院。”
“合作多久了？”
“……半年。”王掌柜抬袖子悄悄擦着额角的细汗。
林霜哼笑了声，眼带深意看向王掌柜，“谁的意思？”
这话问的不全，但王掌柜却一下子就领悟了。
“……周，周管事。”他低着头，眼睛紧紧盯着脚下三分地。
林霜神色凉凉。
果然，与她心中所想无异。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她问。
这批货定是高价买入，低价卖出定然赔的裤子都没了。
王掌柜默了瞬，似了周全考虑过后，才道：“奴才想着可买多的时候赠一些给夫人小姐们，这样亏的部分可摊薄开来。”
林霜笑，看了眼应景，“你瞧，这就是你该和王掌柜学的。”
应景低低“嗯”了声，竟是没有反驳。
王掌柜连连告歉，直说不敢当不敢当。
林霜没理会，转过身踱了两步，沉吟片刻后，转身道：“这批货物暂且不要卖了，应景，过两日你亲自装车送给城中生活困顿的人，记住是送，白送。”
应景皱眉，“这是为什么？”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知道吗？”林霜轻笑，“咱们刚在这里发了一通火，自然还是要做点善事挽回些你的名声，你日后是要做大买卖的人，群众基础要打好。”
“反正已经亏了，不如亏的有价值些。”
应景有些怀疑，“就这些垃圾，行吗？”
王掌柜这才抬头，“夫人说得有理，二公子，你尽管做就是，能白送这些谁收到不得乐疯，就是咱对门的锦绣布庄也舍不下这个本做这种布施。”
他说的锦绣布庄是在这间绣春绸缎铺的斜对面，虽然位置离的近，但锦绣布庄却是妥妥的皇庄，店里头有些绸缎是特供宫里的，因此在这整条街都是响当当的名号。
“行，那就按你说的做。”应景点头。
林霜满意地笑了笑，又转向王掌柜，“下一回周管事若再让你从红袖织锦院拿货，你着人提前来通知我一声。”
“是。奴才定会先通禀夫人。”王掌柜忙应下。
待离开绸缎铺子，上了马车，元芳终于憋不住了，“夫人，这个周安，好大的胆子啊，他这样做定是吃了回扣。”
“嗯，还有呢？你还看出什么了？”林霜软在靠垫上，看元芳像只气鼓鼓的小河豚一样。
“还有那王掌柜，是非不分，竟然还真的照做了。”元芳骂道，想到什么，又看向林霜，“夫人，您怎么一点都不责罚那个王掌柜。”
“我罚他什么了，他在周安手下做事，上有老下有小，不听周安的吩咐听谁的？他寻常又见不到我不是吗？”林霜不以为意，接着道：“再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去二楼看一看呢？”
“……您为什么去呢？”元芳挤着眉头，问。
林霜白了她一眼。
说她机灵吧，有时候蠢得可爱，说她蠢吧，偏偏有的时候反应过人，比如今日扇巴掌就手快的很。
“引我们进后院的时候，王掌柜特地扫了眼楼上，那眼神就像是在告诉我上面有什么。所以我才会去看一看。”
元芳低呼，”您的意思是说这王掌柜不敢明言，所以趁你过来这趟，悄悄示意？”
林霜点头。
“这么说，他还是个忠心的了。”元芳终于泄气。
忠心她暂且还不敢说，只能说就目前而言，有点本事，不是个只会听命做事的傀儡。
林霜暗自想着，没再搭理小丫鬟。
而这日入夜，京兆伊大牢的门却悄悄开了。
看到牢门口的人，今日被关进大牢的三名女子一齐从草席上起身，站到栏杆边，脸上半点白日里的嚣张跋扈都没了，有的只有恭敬。
“今日做的很好，梅三娘的眼光果然没有错。”林霜掀开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清丽秀雅的脸。
“夫人谬赞了，三娘说了这件事于你很重要，让我们定不能弄砸。”桃衫女子面上带笑，竟显出几分娇美之态。
林霜勾唇笑，“你们放心，这几巴掌和几个月的牢饭不会白受，银子早已备好，出来了足够你们和家人富贵生活到老。”
“多谢夫人。”几人脸上俱露出满意的笑。
“不过这件事……”
“夫人放心，我们在三娘手下做事，规矩都懂。这件事我们会吞进肚子里，到死也不会再吐出半个字。”绿衫女子开口道。
林霜点头。
很快，人便从牢房离开。
出来后，南昭和王武守在外面，牢卒都打点妥当，对他们视而不见。
“夫人，您真聪明，叫几个人演一场戏，就唬住了上京城这些个嘴碎的人。”元芳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直线。
王武听罢，挑了挑眉，笑道：“我说夫人，您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几个听话的人？”
他是押着人到京兆尹衙门后，才从南昭口中得知的。
当时他还气恨捶南昭，“凭什么告诉你不告诉我？”
南昭死鱼样子，“要不然哥你也和夫人签个生死契？”
一句话就叫他歇嘴了。
“就说给你两千两银子，让你挨两巴掌坐三个月牢，换你你愿意吗？”林霜反问。
“这不是找不找到人的事，这是找谁的人更稳妥的事。”她语气淡定无比。
其实内心也挺心痛的，不过，终究是能拿银子摆平的都不叫事儿。
王武讪讪住了嘴。
良久又冒了句，“下回再遇到这种事，夫人记得我四方馆还有不少兄弟，也抗打抗糟。”
南昭：“……”
“友情价，银子少点儿也成。”王武又补了句。
林霜：“……”
就这么，流言像一阵风吹来，又像一阵风溜走，上京城的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又换了个。
这回却是长平侯府的二公子竟然破天荒地做了件大大的善事，在同心巷免费赠布。
这消息一传开，方圆十里的人都涌过去看热闹。
也有不要脸的冒充这里的人拿布，应景也不拆穿，只当对方确实困难。
应景二公子，那从前可是听到就得摇头叹息的人物，现在竟然会做善事，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人觉得他定是在装模作样，要不了多久就会现出原型。
也有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说不准真改邪归正了不是。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暮雪斋。
“真的？真有这么夸咱们景哥儿的？”林霜拿起一棵枣，咬了一口问元芳。
“那可不，都说咱们二公子换了性子，变了个人似的。”元芳手舞足蹈演着外头听到的风声。
林霜哼了哼。
一直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突然做了好事，他们就会管这叫浪子回头。
屋子里两人正笑闹着，外头突然有丫鬟急急奔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