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正往栖云轩去。
“看来你母亲当真对我积怨已久。”她看向应淮，对方显然是匆匆从大房宅院赶来的。
“她……”应淮说着顿住，他无法将缘由直接告诉林霜，便问，“婶婶打算怎么做？”
林霜审视般看着他，忽然问，“淮哥儿，你为何要将这个消息通知我？”
此前她曾怀疑过应淮的心思不纯，但后来这小子并没有什么不妥的表示，她自然也就只当是自己敏感多想了。
但现在，即便应淮不说，她也知道姜氏这般做必然是出于嫉恨，目的自然是为了自己儿子女儿，那么，应淮来通风报信就显得出乎意料了。
“我知道婶婶是为了大妹妹好的。”应淮回，理由很充分。
林霜似笑非笑地看回他，应淮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面上仍然一派雅然的样子。
只是他不知道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在林霜长久的注视下，应淮眼中不受控制地闪躲了下。
“那该怎么办呢？若你母亲一定要把江家的事抖落出来，那我可就麻烦大了。”林霜秀眉轻轻蹙起，看起来很是烦恼的样子。
规规矩矩垂首立在旁侧的元芳一听，忍不住睁大眼睛。
据她所知，自家夫人早就安排地妥妥当当，直指江牧父亲敛财的证据也被销毁一空，即便捅开了，也不会出什么事。
那夫人现在这样说是为什么呢？
应淮抿紧唇，脸上担忧之色果然明显起来。
“淮哥儿，你再回去帮婶婶解释解释吧，兴许说通了你母亲就不会这样了。”林霜略显急切地看向他。
她这样，应淮哪有不应的道理，当即点头，“我这就回去再说说。”
林霜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应淮心中一暖，立马转身大步往外走。
待他身影一远，元芳不解问道：“夫人，为什么要淮公子去同大夫人说呀，您不是已经……”
林霜哂笑，“他既然想献殷勤就给他个机会是了。”
更是因为一旦应淮在姜氏面前表现出维护自己的样子，那以姜氏的性格，只会更加疯狂地针对自己。
但已无凭证，那就是诬告。
她以为是在给自己给应家找麻烦，殊不知是在给她自己挖坑。
年后几日，长平侯府还处处挂着彩灯红绸，节日气息浓郁。
林霜穿过假山小径，直至栖云轩院前才停下脚步。
元芳上前推开院门，小院子里积雪尤在，堆在中道两侧因着人来人往脚印的踩踏变得灰扑扑的。
崔姨娘正坐在院中海棠树下的石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看到林霜，竟然毫无意外之色，“您终于来了。”
林霜扫视一圈，最后定在瑟瑟冷风下崔姨娘落在外面的双手上，“没人伺候、没有银炭、连热水都没有，吃的是糙米烂菜，这样的日子过得还习惯吗？”
自打除夕那夜回来，崔姨娘身边的下人便全部撤下，往日一切供应都断掉，每日只有小丫鬟进来送些馊食烂饭。
“托夫人的福，还行。”崔姨娘淡笑着回。
“是吗？”林霜看向她手上溃烂的冻疮。
不过几日，这位往日算是被娇养着的病弱美人便失了风采，像被霜打的小白花一样可怜兮兮。
崔姨娘唇角不自在地颤了下，尾指勾向袖子想要遮住伤口。
林霜冷哼一声，率先擦过她走进内室。
一进去，元芳便示意后面跟着的小丫鬟烧上银炭，屋子里很快便开始回暖。
崔姨娘轻呼一口气，缓缓走进去，扑面一阵热浪，与她冰冷的身子相撞，让她不自觉打了个颤。
“值得吗？为了你的主公连你父亲的冤案都不顾？”林霜看着她说。
“都那么多年过去，夫人您的承诺我又如何敢信。”崔姨娘并没有什么波动地说。
“所以当日我同你说我要在除夕之夜诱他出来击杀，让你传消息给他助我引他上勾，你却告诉他这是陷阱，让他不要过去，对吗？”林霜淡声问。
崔姨娘眼睫半垂，并不做声。
林霜接着道：“但你千想万想，想不到他还是舍不得这次机会，虽说是我诱他出来，但对他来说又难说不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珣哥儿，景哥儿，若是能把握机会一举除掉我们几个，长平侯府就剩个身患腿疾的柏哥儿，也就顺理成章地不复存在了。”
崔姨娘仍旧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不过，到底是个懦夫。”林霜讥讽一笑，“自己不敢去，倒是让周安去这一趟。呵，不然死无全尸的就该是他了！”
崔姨娘瞬间抬眸，眼中隐隐有愤怒之色。
“他——你的主公，自始自终就是废物，是个胆小鬼，孬种！”
崔姨娘指尖死死扣住掌心，虽知对面的女人是故意这样说来激怒自己，还是不可抑制地受她的话摆布。
主公才不是废物胆小鬼孬种，他救了自己，救了与她相似家破人亡的无数少男少女，给他们生路，教他们武艺谋略，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同时，也是她的信仰。
“贪生怕死还想着报复？真是可怜又可笑。”林霜表情不屑到极致，“只有你们这群无知的蠢货才会受他利用，做他复仇路上的肉矛。”
“他不是这样的人。”崔姨娘似乎是忍耐到极致，蹦出这么一句，语气压抑。
“他若不是这样的人，为何你身边的姐妹一个接一个的死，他还是不亲自出马？为何明明一开始可以直截了当地杀了长平侯府的人，他有千万个机会动手，却选择让你们进府来慢慢动作？为什么现在他又忍不住了，宁愿冒着你假意投诚被我发现的，明知你会死，还是让周安出马，他自己躲在背后。你说，这些都是为什么？”林霜逼问。
崔姨娘死死咬唇，目光紧盯着林霜。
“因为他从始至终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私欲，他憎恶长平侯府，但又出于某种隐蔽的心思，想要它在应珣手上分崩离析。直到后来，事态发展逐渐脱离他的掌控，他才开始主动出击。”
林霜一字一句道：“他从来都没有顾及过你们的安危，你，你们所有人，从始至终都是他复仇的工具！”
“既是工具，死活当然撼动不了他半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