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熬好了？”姜雪莹揭开汤盅的盖子，里头香气缭绕，光闻着便知多鲜。
赶早让岚儿去集市买了乳鸽，在借用侯府的后厨房熬煮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一碗汤，便是神仙来了，都得赞不绝口。
岚儿盖上盖子，“奴婢亲自守着的，这香料啊火候啊，保准没问题，侯夫人定挑不出错来。”
应珣病重，姜雪莹作为借住在侯府，不久就要成为应珣堂嫂的人，自该去走一遭，免得落人口舌。
多好的补药，人家里也不缺，这费时费力的汤反倒显得她诚心实意。
提好食盒，姜雪莹缓步便往外走。
姜娆正站在廊檐下，旁侧花盆里的花遭了殃，被她扯得七零八落。
姜雪莹扫过一眼，知道她那边心急如焚，想去看看人家，又怕林霜瞧她不顺眼，当场给她下脸子，因而整日里在院里里溜来哒去，神情焦躁。
一看到姜雪莹出门的样子，再看她手里提着东西，立马冲下来拦住，“你是不是要去探望世子？”
“自然。我借助侯府，世子染病，我去看他应当应分。”姜雪莹眉目淡淡。
姜娆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她私心里想，姜雪莹就是故意的，知道她现在身份尴尬，去了恐遭冷落，不去又怕被人说不懂礼数，所以故意在自己面前显摆。
走夜路的人，哪怕撞上石头都得说是石头故意碰瓷的。
姜娆就是这样的人。
“我来看看这是送的什么？”说着，她伸手去抓岚儿手里拿的食盒。
岚儿赶紧往后避。
哪知姜娆死不罢休，抓到食盒的把手，用力往自己这边扯。
岚儿担心里头汤盅被掀翻，赶紧松手。
姜娆哼笑了声，一把揭开盖子，瞧见里面乳白如凝脂的汤，当中飘着几点翠，十分滋补的样子，她“啧”了声，“我当时什么好东西了，一碗汤也好意思拿过去给人家世子饮用，别说人家现在病了，东西当吃不当吃还是一回事，你这东西送去，可真丢咱们姜家的脸。”
“丢不丢脸的，我的心意已经到了。倒是三妹妹你，既说人家对你喜爱非常，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去看看人家。”这句话姜雪莹声音压得极低。
院子里洒扫的丫鬟离得不远，她不想姜娆生起气来脑子全无，她还是顾忌许多。
姜娆咬牙，另一只手恨恨指向姜雪莹：“你——”
姜雪莹眸光沉沉看着她，不避也不让。
姜娆盯了会儿，忽然启唇笑了声，“行，那就劳烦姐姐代我向世子问声好。”
说话间，将手中食盒递给岚儿，岚儿忙伸手去接。
哪知，啪——
那东西竟直接掉到地上，里头汤盅也被砸碎，凝脂一样的汤撒了一地，有些甚至溅到姜雪莹的裙摆上。
“抱歉啊，手滑了。”姜娆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跟着转身往侧屋去，“姐姐不嫌麻烦的话，再炖一盅就是。”
伴着开怀的大笑，姜娆关上门。
院子里姜雪莹的气压冷得像冰窖，从未有过的暴戾情绪在心头撕咬，让她不顾一切地想撕碎姜娆那张得意、嚣张的脸。
“姜姑娘，我来收拾，您快去换身裙子吧。”大丫鬟婵娟的声音唤醒她。
姜雪莹像从梦魇中夺回神志一样，浑身颤了下，脸色也迅速转向柔和，她提了提自己的裙摆，“那我这就去，这里就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三妹妹她一向如此，被家里人惯坏了……唉。”
这一声叹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婵娟捡碎片的手顿了下，有些犹豫地开口，“姜姑娘身为嫡女，马上又要嫁给我们淮公子，说实话，有些时候不必如此忍让。”
这些日子，她也看了许多，这姜姑娘在她妹妹姜三姑娘面前简直如同一个便宜的撒气包，姜三姑娘但凡有个不满，随时都有可能朝她发火摔东西。
她虽是丫鬟，看多了也觉得姜姑娘怪可怜的。
尤其是分明她快出嫁了，可似乎姜家乃至大房那边完全不把她当回事，有什么东西送过来全都是丫鬟下人代劳，全不见长辈过来帮衬一二。
“……没事，左右她也撒不了多久的气了。”姜雪莹淡淡说着，转身往屋子里去。
婵娟听她这话，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深意。
但一想，这姜姑娘没几日就要嫁出去，兴许她说的是嫁人之后，姜三姑娘就敢再造次。
姜雪莹回到屋子里，关上门之后，定定立在屋子当中，若这时婵娟再看，就能瞧出姜雪莹浑身上下掩饰不住的杀意。
“……小姐，咱们换衣服吧。”岚儿从衣橱里取出衣衫，抱在怀里有些害怕地看着她的主子。
姜雪莹眯眼，长长吐了口气，声音沙哑地道：“换吧。”
衣服刚换好，门又被一把推开。
“还有没有点礼数，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去看望侯世子？！”
是姜父，站在门前声色俱厉地斥她。
姜雪莹捏住衣襟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总是这样，随时随地、无所顾忌地进进出出她的屋子，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不把她当人看！
她深吸一口气，“方才准备要去的，准备的汤盅被三妹妹打碎了，所以进屋换身衣服。”
“什么我打碎的，分明是你的丫鬟岚儿没接住好吗？”姜娆从姜父身后跳出来。
姜雪莹没看她，只低头沉默着。
姜父扫了眼姜娆，对方心虚地撇头，一下子什么就都明白了。
不过，在他看来，这也不过是姜雪莹无能，姐姐还能被妹妹欺负到，不是无能是什么。
“准备什么汤准备，我们姜家是连几根人参补药的银子都没有吗？真是丢脸。”姜父如此这般说，跟着扭头朝外走，“还不快跟上。”
姜雪莹一声不吭，快步走上前。
应家大夫人姜氏，还有应淮、应兰都等在院子里，曹氏也在，剩下的还有好几个下人，手里提着各色各式的盒子，定是姜父口中的人参补药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