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郭校尉派人寻孩子的事情便已传遍大街小巷,茶楼与客栈中谈论此事的皆不在少数,更别说是在朝堂之中了。
沈从安下了早朝便一路赶往东房,一向看着温润的面容此时却带着阴霾。
“宁婉儿,开门!”
刚行至东房大门,沈从安布满怒意的声音骤然响起。
“咔哒——”
大门打开。
还未等他发作,却见出来之人并非宁婉儿,而是迎春。
“你主子呢!”
沈从安眉心皱起,压制的怒意让他连声音都有些嘶哑。
“回姑爷。”
迎春微蹲身子,面上不见丝毫忐忑,“小姐还在睡着,还请姑爷莫要大声喧哗,免得惊扰了小姐。”
这话像是猛地踩到沈从安的痛处。
他气的一步向前,反手就将迎春推到一边,进了大门左右瞧了瞧,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塌边的宁婉儿。
宁婉儿今日施了些粉黛,本就绝艳的面容如今更是添了几分妖媚。
她两指捻着茶杯,听到动静也不在意,只冷淡的抬起眼。
看着沈从安拼命压制怒意的模样,她冷笑出声。
“沈从安,你不是一向讲礼数吗?怎么?如今这礼数被你喂进狗肚子里了?”
这嘲讽的话叫沈从安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握成拳。
他胸膛起伏,心中怒意翻涌,翩翩面上却不得不压下来。
“你为何要将找云舟这事大肆宣扬?”
“为何?”宁婉儿低笑一声,眼中是浓郁的不解,“不是你要我找的吗?不大肆宣扬,怎么能找得到?”
说罢,她抬手将桌上的一张纸掀到地下。
“瞧瞧吧?”
她就像在睥睨蝼蚁一般低下眉眼,仿佛笃定沈从安必然会弯腰。
他当然会弯腰。
毕竟,沈云舟可是他唯一的子嗣,他可是当成眼中宝呢。
果不其然。
纵然心底存了再大的怒意和愤恨,沈从安还是屈辱的低头弯腰把那张纸捡了起来。
上面是一处住址。
沈从安指腹攥紧纸张,“云舟在这里?”
“当然。”宁婉儿轻挑眉梢,莹润的指尖拂过茶杯,“不出意外的话,郭校尉现在已经快把那孩子送来了。”
沈从安瞳孔骤然缩紧!
可他还未将想说的话说出口,便听见东房外面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少爷!”
伴随而来的是管家着急的声音,“不好了!有人在大门处喧哗,说是,说是把您的儿子带来了!”
这话一出,沈从安手中紧攥的纸张落地。
“婉儿。”
他匆忙向前一步想攥住宁婉儿的指尖,想解释这所谓的“儿子”是他人杜撰的话。
却不料,宁婉儿先起身一步,避开他伸来的手,“儿子?怎么回事?带我去瞧瞧,看看究竟是何人敢这般污蔑我夫君!”
她说着面上就带了怒意,加快步伐先一步越过管家往大门而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有多关心沈从安。
事实上,她面上的笑意险些要压不住!
沈从安想让沈云舟走前世之路?踩在将军府那一条又一条人命上一步一步坐到高处?做梦!
……
此时府门前已经围满百姓。
身形高大,模样粗犷的郭校尉单手擒住沈云舟的双臂,另一只手叉着腰吼了一声,“给我闭嘴!你这娃儿嚷了一路,烦不烦?”
沈云舟身上的衣袍碎了些,脸上带着黑灰,气的扭头要咬郭校尉,可偏偏还咬不着,只能狂怒。
“放开我!”
“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样对我!”
“等我爹爹来了,我就让你们全都付出代价!”
“哦?你爹爹?”郭校尉眼睛一瞪,“你爹爹是谁?莫不是这百姓口中所说的沈从安?”
“呸!你没资格知道!”沈云舟在他手中挣扎着怒骂,“你们这些看热闹的,到时候我要让你们也付出代价!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一旁围观的百姓乐了。
“哦?”
“你要让谁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宁婉儿由远及近的声音吸引了众人注意。
她身着浅紫色的苏绣月华锦裙,一袭乌发只用簪子挽起,绝艳的姿色叫围观的百姓默了一会儿。
“小姐。”
郭校尉朝着宁婉儿微微垂头。
“不必多礼。”宁婉儿轻抬指尖,将目光落到了沈云舟身上。
凉到心底里的恨意几乎浸满骨髓。
她眸色一寒,冷声开口,“你刚刚说,你的爹爹是谁?”
沈云舟抬头,带着黑灰的脸上掺着藏都藏不住的怨毒,“你没资格跟我说话!我要见……”
“云舟!”
不等他把话说完,匆匆跑来的沈从安吓得心中一跳,尖声打断!
呵,来的还真及时啊。
宁婉儿唇边划起一道讥讽的弧度,淡然回眸。
“夫君,怎么如此着急?难不成还真应了这孩子说的,你……是他的父亲?”
沈从安脚步还未站稳,便被这话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他堪堪稳住身子,却见围在门边的百姓眼中流着热闹之态,只能强忍难堪,握拳低声道,“婉儿,不可胡说!”
“胡说?”宁婉儿莹润的指尖盖住泛着弧度的唇角,声音蓦然放大。
“可是,不是夫君让我将这孩子认在名下吗?我瞧夫君如此喜爱这孩子,还以为这孩子就是夫君养在外头的私生子呢。”
她眉眼带笑,可那笑里隐藏的分明只有讥讽!
沈从安只觉得仿佛有块石头堵在胸膛那处,叫他连气都发不出来,憋屈的咬着牙根。
“不,不是!”
这一句不是击碎了沈云舟心里的期望。
原本满是不服,甚至还想反抗的他停下了动作,脸上的难过盖都盖不住。
“喂。”
一旁的郭校尉此时开了口。
他昂着下颚,足足比沈从安高了一个头,看起来就像是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沈从安。
“那个,额,沈姑爷,既然这娃子不是你私生子,那我可就把他带回原地方了,来之前将军嘱托过我,让我莫要叫小姐受了委屈!”
这话等于是在沈从安本就堵住的胸膛上再次添了一层密的透不过风的棉花。
他恨的眼眶猩红。
偏偏宁婉儿却像是没看出来那般,故作担忧的问了一句,“夫君,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