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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二章:对不起

作者:望舒|发布时间:2024-02-20 16:10|字数:3724

  一句话,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季茹被钉在原地,愣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季茹张了张嘴,吐出半句话,说:“妈,我们…没…在一起”

  话说了一半,连她自己都觉得特别苍白。

  刚好严云也截住了她的话。

  这是严云头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讲话:

  “小茹,你还小,或许谨之他的确很好,但你们都太小了,还不能对自己负责,等你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你见过更多的人以后成熟了,就会想通了。”

  严云其实是知道的,而且很早就知道季茹的事情。

  季茹是她的女儿,她的一举一动所代表的含义严云都非常清楚,起初因为温谨之自身很优秀,严云觉得跟他交朋友对季茹来说是很好的事情。

  看着季茹每天都很开心地去上学,成绩也在提高,严云心里其实是感谢温谨之的,她也不想那么封建,并不想把少男少女之间的友谊乱想。

  直到,那天她看见了一个怀表。

  那是根本不会出现在家里的东西。

  那是个周六,季茹像往常一样去上补习班,严云在家里打扫卫生,去给季茹换床单的时候,刚一掀开枕头,就看见放在枕头下面的一个金属制品。

  拿起来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一块怀表。严云很疑惑,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出现在家里过,打开来一看,严云直接愣在了那里。

  打开怀表后,一面是表,一面是一张圆形的照片。

  像是那种照大头贴的机器照出来的,小小的一张,有着卡通的图案边缘,照片的正中间是温谨之和季茹,两个人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身上还穿着校服,温谨之的手握在季茹的肩头,两个人笑得内敛又温柔,神情如出一辙。

  而他们眼里流出的情愫,严云作为过来人,一眼就识破了。

  那种喜欢,眼睛根本藏不住。

  而这个怀表,也是温谨之送给季茹的第一件礼物,用来庆祝前段时间她作文大赛得了一等奖。

  直到看见怀表的那一刻,严云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早恋了。

  生平第一次,严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季茹,她是生气的,可是有了上次发现季茹自慰这件事的前车之鉴后,她思索了片刻,默默地把怀表放回原处。

  铺平床单,像是忘记换一样,整张床还是原来的样子。

  那天晚上季茹回来,严云故意说自己忘了换,让季茹自己去换了它。

  纠结了好几天,严云也从各科老师那里有意无意地打听了温谨之好几次,确定这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又观察了季茹好些天,发现季茹比以前更开朗,性子虽然还是慢热,但已经变得主动了很多,严云心底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放纵的念头。

  她也想让她的孩子活得开心快乐,更何况她一往最担心的成绩,到现在也在稳步上升,她也很满意。

  所以严云这一次,想让季茹自己走一段路,因为不论如何,她和季杰军都是季茹的后盾。

  可此刻严云后悔了。

  她的女儿,连生死都可以不顾了,可那个孩子的父亲,却像是一个上位者,态度令人心寒和窒息。

  而彼时的温谨之,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从自己父亲的一切安排。

  她能理解温谨之的无奈,但那一刻,严云的心还是沈到了谷底,她心疼季茹。

  只是严云没想到,是温谨之主动提出的分手,她记得温谨之说话时的样子,那个她印象中最冷静沉稳的孩子,第一次出现了快要崩溃的表情。

  严云的眼睛紧盯着季茹,她是女人,此刻她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季茹的感受,她知道季茹难受,可是她不想季茹再受伤了。

  至少现在,季茹绝对不可以再和温谨之在一起了。

  更何况,那个孩子,还那么跟自己说过。

  “妈妈,我可以解释的,温谨之…他不是坏人,我可以现在好好学习,再也不找他,能不能等我考上大学了,再和他在一起,我真的错了…妈妈。”

  季茹低着头,轻轻地捏紧了严云的手,微微颤抖着。

  严云第一次心中升起了无力感,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身影急冲冲地冲了进来。

  是季杰军。

  季杰军的眼底满是心疼,眼睛里还有血丝,走过来坐在季茹的身边。

  他在门口听见了母女俩的对话,他的女儿那么勇敢,此刻却这么脆弱。

  前一天在来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冲动过一次,发泄了自己的情绪,这次面对着自己的女儿,季杰军收起了所有的愤怒,想让季茹自己做出选择。

  “小茹,爸爸妈妈陪着你一起长大,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孩子,爸爸相信你的眼光,只是现在时间不对,而你也应该为自己着想,所以…这次就听你妈妈的吧。”

  空气好像沉默了许久,季茹就这么安静地靠坐在床头,床边坐着严云和季杰军,三个人没有人说话,都沉默着,像是在等着一个回应。

  良久,一个细小的声音打破了满室的静谧。

  是季茹的声音:

  “我想去见一次温谨之,然后我不会再去找他,我会听你们的话,好好考学,为自己着想。”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像是一块可以随时打破的薄冰,脆弱到不堪一击。

  季杰军沉默地点了点头,严云叹了口气,说:“明天去吧,今天不行。”

  “为什么?”季茹侧头看她。

  “因为他还没醒。”严云缓缓地说。

  “他…怎么了?”

  “因为你窒息晕倒了,大家就先把你送到医院,安顿好了之后,那孩子也忽然晕倒,也是在那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他黑色外套下的刀口。”

  “他的手术做了很久,现在还在昏迷中,医生说明天就该醒了。”

  “好…我知道了。”

  季茹垂下头,鼻尖酸的要命。

  -

  已经是那场大雨后的第二天了,这一晚的夜空格外的清朗,月亮悬在上面,周围点缀着些许繁星,看样子,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独属于夏季的燥热在雨后又一点点地侵蚀而来,风里含着不知名花的香气,渗过那半开的窗户,飘荡在病房里。

  这是个单人的病房,这里面只有季茹一个病人,房间里还有一个小沙发,严云晚上就卧在小沙发上睡觉。

  这一夜季茹毫无意外地失眠了,她一直合着眼,躺在病床上几乎很少翻身,陪着她的严云以为她睡着了,可事实上,季茹一直都是清醒的。

  她的脑子里很乱,怎么可能睡得着。

  温谨之到底受了什么伤,他现在怎么样,还有叶乐乐和左莉她们又是为了什么才会想到绑架温谨之。

  而且她更想知道的是,分手真的只是严云和季杰军建议的,还是说是和温谨之一起做的决定。

  一夜未眠,季茹在早晨六点的时候睁开了眼睛,侧过头发现严云还在睡觉,她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床去打水洗漱。

  等到季茹打完水洗漱好回来的时候,严云已经买好早饭在等季茹。

  季茹象征性地勾着唇角微微笑了一下,坐下来乖乖吃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整个白天,季茹几乎都没怎么说话,整个人乖巧的不像话。

  虽然平日里她也是这么乖,可是今天,严云就是觉得季茹的这个样子很让她害怕。

  不论说什么都是“好”,不说话的时候就是点头,没有什么表情的吃药、吃饭,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坐在沙发上对着窗户发呆。

  季茹的这个样子,很不正常。

  严云知道,季茹到底想做什么。

  她想去见温谨之。

  这天晚上七点,季茹主动说了这一整天的第一句话。

  她问:

  “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季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睫毛在微微颤抖着。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条纹状的衣服显得季茹更加瘦小。

  半截白生生的锁骨肌肤从衣领里露出来,纤细白嫩的脖颈上还留有着左莉掐出来浅浅的印子,上面贴着一个创可贴。

  她半长的偏棕色头发披散下来,垂在肩头,刘海有些长了,堪堪遮住眉毛,神情小心翼翼。

  小而尖的下巴在此刻趁得她更柔弱,脸色苍白,看起来很让人心疼。

  严云不忍心再看,微微别开眼,叹了口气,“现在就可以,你去吧,他在五楼第三间,我送你。”

  说着严云正要起身,季茹却打断她:“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很快回来。”

  季茹伸手拿过一件针织的灰色毛衣开衫,慢慢地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季茹住在三楼,想去坐电梯,却发现已经人满,她不想等,继而转身走进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

  一步一步缓缓向上。

  才两层楼,等季茹到他的病房门口的时候,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了。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季茹看见了靠坐在床头的温谨之,他们穿着一样的病号服,脸色大约都不太好。

  门里的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抬头往门口看去。

  猝不及防,季茹隔着玻璃窗,就和温谨之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没再做丝毫的犹豫,季茹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然后缓慢地走到了温谨之的床边。

  一时间,相对无言。

  房间里除了温谨之,薛岚也在。

  看着季茹的到来,薛岚眼里只有心疼,没有半分责怪。

  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好几个来回,最后默默地起身,决定把空间留给季茹他们,走出了病房。

  薛岚走后,房间里的最后一点动静也消失了,重新归于平静。

  但只有季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跳有多快。

  沉默被温谨之率先打破。

  “你……怎么样了?”

  说着他扫了一眼季茹脖子,在看见印记和创可贴的时候,面色变得沉重起来。

  季茹往前走了一步,坐在床边,凑近了一点,“温温,我不太好。”

  她的忽然靠近让温谨之措手不及,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就窜进温谨之的鼻腔。

  是他熟悉的水蜜桃味,甜丝丝的,可能因为是在医院待的时间有些长了,这其中还混杂着一点消毒水的味道。

  “对不起,都怪我。”他轻声道。

  温谨之抬手摸了摸季茹脖子上的创可贴,语气很轻,“分明今天是你生日,却只能在医院里。”

  连她自己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从今天起,她就十七岁了。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或者说我能为你做的。”

  季茹握住温谨之手,眼眶湿润,语气开始哽咽,“那我要…不分开,好不好?”

  闻言温谨之手一抖,缓缓地反握住季茹的手,语气很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季茹难受。

  他说:“除了这个,我都可以答应你。”

  下一秒,一滴眼泪忽然就落在了温谨之的手背上,带着她的体温,却像是把温谨之的肌肤烫穿了一般炙热。

  亮晶晶的眼泪越来越多,季茹终是忍不住,俯下身子,埋在温谨之的胸膛前,哭出了声。

  季茹是害怕的,她不懂该如何挽留,又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索性干脆发泄出来。

  她不要,不要在十七岁的第一天,就失去自己眼里最明媚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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