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子收了有好些天,当所有的稻子进仓后,苏家开始准备“丰收饭”。丰收饭会打糍粑会杀鸡,为了庆祝丰收,也为了慰劳辛苦许久的家人。
吃过丰收饭众人就准备各回各家了,临行前苏母给每个人都装了沉甸甸的土货让带回去。
玉梅特地问母亲多讨了些菜干和香菇干,只因程嫱爱吃她做的菜干汤。
这回她俩运气好,才出苏家村没多远就遇到了进城的牛车,也算免去了奔波之苦。
回到家洗洗刷刷,一不留神天就黑了。
才刚躺上床玉梅又黏了过来,程嫱抵住她,“每晚都给你疏解,我手都要抽筋了。”
玉梅脸红,“我是怕女郎难受,人家都说乾元重欲。”
程嫱当即否认,“谣言,胡说。这两天先不来,那时再……你懂的吧。”
玉梅咬咬程嫱的下巴,“那好吧。”
这次情潮期过后天就真正冷了下来,晚上躺床上都能听到外头北风呼啸。
发俸银这天程嬙专门去了趟衣店,进去才发现她连件冬衣都添置不起,最后只得失落离开。她揣着钱去找二大爷,拿出一百钱,结果又被退回来一半,人还递上了两件旧冬衣。
“这是我从箱底翻出来的,你要不嫌弃拿回去改改,还能穿。”
程嬙心里暖暖的,她重新拿出那五十钱放到桌上,“谢谢二大爷,程嫱铭记在心。”说完抱起旧衣转身离去,生怕他会把钱塞回来。
二大爷笑着摇摇头,“这孩子。”
回到家后程嫱将这事说了,玉梅拿起冬衣里外一翻,面露惊喜,“还是棉花芯的,穿上这个过冬不知有多暖和!”
确实挺暖和的,即使下雪天也不觉得十分冷。
时下百姓多用芦花、柳絮、木棉等植物的絮物填充被褥和衣服,能有一件棉衣程嫱已经十分满足,更何况这还是玉梅改过的,十分合身。
“程娘子您来啦。”伙计跟她打招呼。
程嫱掸掸雪花,朝他一笑,“今日有些迟了。”
“大雪天路难行嘛,掌柜的也还没来。您且进屋,待会儿我给您上杯热茶。”
程嫱颔首,“有劳小哥。”
伙计笑得灿烂,“客气客气!”
现下天黑得快,傍晚,程嫱踏着暮色回到家。
“女郎,冷不冷。”玉梅迎上来给她掸雪,又递上个暖呼呼的东西。
程嫱问,“这是哪来的啊?”
玉梅给她倒了杯热水,“东家淘换下来的,我瞧着还能使,就给了几个钱买回来了。”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这就是传说中的汤婆子,外面用一层旧布罩着,既能取暖又不至于烫手。
“还是你会过日子。”程嫱朝她笑。
玉梅放下心来,也笑,“这样咱们睡觉的时候就不怕脚冷了。”
眼看玉梅忙进忙出,程嫱暖和了些也过去搭手。
“不用,你去坐着。”
“多话。”
玉梅看看她,抿着嘴笑了。
饭后两人早早上床,有汤婆子确实不一样,被窝里暖烘烘的,不至于两人凑一块打抖。
“瞧这光景,今年冬天怕是不好过啊。”玉梅有些忧心。
外面北风怒号,冷意似乎要从每个缝隙里钻进来。
“咱还是囤点粮食炭火在家吧。”程嫱提议。
“嗯。”玉梅脸往前一凑。
这个冬天确实难过,才没几天两人相继生起了冻疮。程嫱是因为整日拨算盘写字,玉梅则因为给人帮厨要时常洗菜切菜。
一到睡觉的时候患处又疼又痒,十分难受。
“我都习惯了,往年也长。”玉梅用淡盐水给程嫱湿敷。
程嫱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日子又这样捱过去一个月,再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
玉梅揣着钱来找二大爷。
二大爷看到她有些意外,问道,“怎么是你来了,你媳妇呢?”
玉梅递上钱,“她这两天有些着凉,身子不是很爽利,所以就让我来了。”
二大爷哭笑不得,“你俩真是,大雪天的还专门跑一趟。”收了钱,他问,“你跟她现在都还好吧?”
玉梅点点头,笑说,“挺好的,劳您操心了。”
二大爷感慨,“那就好,那丫头当初还找我说要和离,被我给骂回去了,现在她算是知道我的好了。我就觉着你俩铁定合适,哈哈哈。”
玉梅笑意慢慢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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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嫱躺了一天感觉精神头好多了,她真是恼死这个所谓的情潮期了,一到那天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发情的牲口。这不,还折腾着凉了。
她起床倒了杯水,接着就听外头有动静,想来是玉梅回来了。
门吱呀一开,果然是她。
程嫱给她递上热水,“外头很冷吧。”
玉梅接过,点点头没说话。
程嫱拉过她的手哈了口气,搓搓,“待会儿你歇着,我来做饭。”
玉梅抬头深深地看着她,而后说,“你还病着,还是我来吧。”
“别,我好多了,你坐着哈。”程嫱说完先一步走出房门。
玉梅看着杯中水默默出了神。
天色阴沉,狂风呼号夹杂着雪花,程嫱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结果刚拐进巷子就听到一阵嘈杂声,她赶忙过去。
“程娘子,你家房子塌了!”人群里有人看到她,连忙说。
程嫱赶紧挤进去,果然见房子被雪压塌了半边,玉梅蹲在那里,手正扒拉着废墟不知在找什么,她过去拉她,“你还好吗?”
玉梅躲她的手继续翻。
程嫱安慰她,“人没事就好,东西没了再置办就是了,快起来,别着凉了。”
玉梅往四周看了一圈,呢喃,“没了,全没了……”房子塌了,鸡被砸死了,菜也冻死了。
程嫱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忽然一阵揪痛,这一刻,她想到她泡得发白的手指,想到祭社时她被人随意使唤,想到她们只能吃最便宜的米,用最便宜的碳,穿别人的旧衣,菜里舍不得放油……
她盯着那片废墟问自己,程嫱啊程嫱,难道你真的要让人家跟你一块吃一辈子的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