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你说崔大国不会真的诈尸吧,被打生桩啊,那得多大的怨气?”
问我话的哥们叫丁桥,跟我是连桥,更算是我的发小。
我俩打小一起长大,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不过和我这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半文盲相比,丁桥可是地道的读书尖子,正在城里上大学呢。
“猫胆儿。”
我嘲笑了一句,随口道:“诈尸个屁,就你这还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十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崔大国被打生桩的确邪乎,但其实就那么回事儿。再说了,诈不诈尸的跟你有啥关系,崔大国还能找你咋的,要找也是找我啊。”
我嬉皮笑脸的喝了杯啤酒,可我声音落下半晌都没听见丁桥回嘴儿。
我抬眼一瞧,发现这哥们脸色发白,身子都在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身后的方向。我愣了一下,只感觉心中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咋的了,哥们。”我心里咯噔一下子,连忙问道。
“崔……崔大国,小白,我刚刚好像看过崔大国了。”
丁桥的声音发颤,抖的厉害。
一听这话,我心里头也是漏跳了半拍,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一直从脚后跟窜上了脊梁骨,于是我猛地扭头,可身后空无一物。
别说是崔大国了,就是个鬼影子都没有。
“老丁,你这玩笑开大了,不带这样的,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
我有点不乐意,只当是丁桥故意吓唬我。
“小白,我真没骗你,刚刚晃过去那人影真的挺像崔大国的,我保证我没眼花。他走起路来硬邦邦的,你说他该不会真的诈尸了吧?”
我听着更不乐意了。
心道吓唬一次就行了,咋还没完没了了。
可不知道咋的,听丁桥说起这话题,我也觉得心里发毛,但妹子在边上,我也只能搪塞两句就糊弄了过去。
本来,我们约好是要不醉不归的,但出了这一茬,丁桥无心在喝,我也没啥心思久留了,他还要上学,我就慢悠悠的朝着村里走。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还暗自给自己打气,安慰自己说楚白啊楚白,你老说人家丁桥是猫胆儿,你自己个儿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诈尸,诈什么尸。
那崔大国都被爷埋进了土里,脑袋上还压着几十斤重的兽首,我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泰山压顶石敢当,天塌了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你倒是自己吓自己干嘛,怕个屁啊。
可就算如此,我走路的速度也逐渐加快,眼瞅着村口的灯近在眼前,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只是,我前脚刚走进村里。
“楚白……”一个硬邦邦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被这突然蹦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是一通骂,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这个时间在背后叫我,做贼啊。
可是,我刚扭过头看了一眼,额头上的汗珠子唰的就下来了。
因为路灯的下头,一个粗壮的汉子正站在那。
大背头,镶金牙,身上穿着黑不溜秋的工作服,而因为灯光的缘故,我甚至能够看清楚对方身上的水泥结成了块。
他一张脸惨白的像纸,眼睛里却没有眼白。
“崔……崔大国。”
我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只感觉啊,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飞出来了。
我是做梦也没想到,在马上到了家门口的时候竟然会看到崔大国,他不是已经被我爷埋了,头顶还镇着泰山石吗?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我来不及思考,直接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就往家里跑。等到进了屋,我哐当一声关上了门,胸口起伏如同是拉满的风箱一般。
一抬头,瞧见我爷正在抽着烟袋锅子,慌乱的心一松,我的鼻涕眼泪唰的一下子都下来了。
“爷……我……我刚刚好像看到崔大国了。”
吧嗒!
我爷手中的烟袋锅子落在了炕上,他蹭的一下起身就攥住了我的肩膀,凝声问我到底是咋回事儿。
我不敢怠慢,连忙把事情说了一遍。
只是越听,我爷的眉头拧的越紧,他看着我,满脸复杂的意味。
“这是起尸了啊。”
我爷口中喃喃道,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爷,您不是说泰山石敢当镇压,这崔大国不可能起尸的吗?”
我爷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双苍老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突然,他眼睛一睁,似乎算到了什么。
“糟了,快,收拾东西跟我上落凤坡!”
落凤坡是后山的一处乱坟岗,正是下葬崔大国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我爷还在崔大国的坟头立了一块山石,借天地之力镇压厉魂。
抵达后山时,已是深夜。
凄冷的月色透过密林熙熙攘攘地映在地上,随着树叶微微颤动,山上时不时袭来一阵阴风,呼啸而过,像是有女人在耳边哭诉,让人全身的汗毛都忍不住立了起来。
我的心也是七上八下,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爷,你说……”
我正打算问我爷会不会出事,可嘴巴刚张开,就见我爷猛地扭过头,一双眼睛瞪大如灯笼死死地盯着我,满是沟壑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
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僵硬地摇了摇头。
我吓得连忙闭上了嘴巴,继续跟在我爷的身后。
当我俩走到落凤坡,找到崔大国的坟墓,眼前景象让我和我爷彻底怔住了。
崔大国下葬的地方已经被挖开,而最让人胆颤的是,崔大国的棺材底部有一股股赤红色的粘稠液体流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至于我爷镇在坟头上的那块山石,已经碎成了粉末。
“赤血出土,活尸移位,这是大凶,大凶之兆啊!”
我爷面色苍白,有些无力地低声道。
话音落下,他老人家竟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崔大国的棺材里,好在我一把将其拽住。
“爷,你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有些急了。
这些年,我跟着我爷做了不少白事,其中不乏一些凶狠的怨恨厉鬼,可从未见我爷如此激动。
我隐隐意识到,这件事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不简单。
“你还记得前几日雷霆大作,暴雨不止吗?”
我爷沉声问道。
“我记得。”
“那雷霆竟恰巧击中了山石,震动了棺材里的兽首,破开了最重要的封印啊!这是天意,天意呐!”
我爷面露哀恸道。
“那现在怎么办?”
“你现在下山去找崔家人,让他们带上家伙事赶过来,我要开棺验尸。”
我问我爷不打算跟我一起下山吗?
我爷淡淡地摇了摇头,眼神中似乎藏着某种情愫,我担心我爷,但我更清楚我爷的性格,便只好照做。
等我领着一众崔家人赶到落凤坡,却远远看见一道身影僵僵地立在崔大国的墓前,像是……一道风干的尸体。
“爷?”
我试探地问了一句,我爷这才缓缓转过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那个眼神,竟让我心里生出一丝不安。
我感觉我爷变了一个人。
但我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心想应该是自己太紧张了。
“七爷,这是?”
崔家老汉看着满地狼藉的坟墓,面色也是煞白,凑上前吞吞吐吐问道。
我爷没多话,淡淡地留下了两个字。
“开棺。”
古话说,入土为安。
开棺是大不吉利的,可我爷开了口,崔家人只好照办,几个壮汉壮了壮胆子,跳进坟坑开始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
棺材盖终于掀开,下一秒,全场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