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微微抬眸看过去,抱剑的姿势显得男人身材越发高大,气势隐隐压过来。
眼前忽的晃过一张冷峻的脸,这样的强势且不讲道理,竟同那人如出一辙。
微微叹了一口气,只能慢吞吞随着留风前去。
好在并不是很远,这里有一处小亭阁,晋察就坐在里面,石桌上摆了一套茶具,手上也随意握着一杯茶,似没有看见她,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
等他放下杯子,唐宛抬起手臂抚平裙摆,这才上前两步,向男人问候:“二爷。”
唐宛余光扫视一眼,留风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下去,连影子也不曾瞧见。
免不得在心中腹诽起来,果真是主仆,一样的神出鬼没。
晋察迟迟不说话,只慢慢转着手心的茶杯,时间缓慢流逝,她倍感煎熬。
夜晚的冷风徐徐吹在身上,慢慢感受到凉意,无端将她叫过来吹冷风,可真是莫名其妙。
直到闻到风中浅淡的酒味,她才恍然发现,瞧他这模样,应是刚从酒席上下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服侍我吃茶。”
他身旁并没有一个婢女,所以这句话确实是同她讲的。
旁边放置着一个红泥小火炉,唐宛走上前,微微俯低了身体,帮他煮茶。
茶水如清泉流水,自壶口细细流出。
晋察低垂眼眸看着自袖子中露出的一双纤细的皓腕,大抵是酒喝的多了,忍不住心旌摇荡起来。
女人衣服穿得单薄,却也遮挡的严严实实,只能堪堪看到内里一身交颈白衣,外罩的浅紫色披风。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穿着,在他眼里,却有了一些别的意味。
大抵是遮挡的太过严实,又落在她身上,便带了些引诱的意味,直想用眼睛自外而内将衣裙层层剥落。
眼前忽然就浮现了初见时的模样,女人端正跪在地上,额头一片血迹,鬓发微乱,可谓楚楚可怜。
思及此,他的呼吸徒然深重起来。
唐宛自是不知他的心理活动。
她低着颈子给男人斟茶,隐隐察觉到男人的视线,似乎落在了她身上。
从手往上,而后在身上流连,像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让人忍不住齿冷。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勉力控制住身体,手指还是止不住轻轻颤抖。
初见时的情景,是如此的引人误会,因此在男人心中留下秽乱内帷的印象,也算不得奇怪。
便是她见到这样的场景也会忍不住在心中猜测一番。
因而,才会在每次见她时,反复敲打一番。如他上次在藏书阁所说,勿生不该有之心思。
此次,怕也是这样。
动作越发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惹他不快。
女人立在一旁,夜风徐徐,撩起一瀑青丝。
晋察目视着前方,她来时的小路。
直到喝完手中那杯她倒的茶,才开口说道,声音冷冽:“回吧。”
她回过神,见男人起身往那条小路上走,忽然想起来,他回恒竹山居的路,和自己有一段重合,忙起身跟上去。
好在男人并不急着赶路,沿途一路走得颇为闲散。
只是,刚还没见到身影的人,又悄声出现在身后,在亭阁里默默收拾着残局。
唐宛连忙收回视线。
手上提着的灯笼,慢慢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过山廊,此处颇为寂静,微风轻抚,天上月色朦胧,远处山林虫鸣,流水潺潺。
行走间只有衣物细微的摩挲,以及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唐宛不免分心想,若是忽略前面那个男人,夜晚行走在这样幽静的长廊,不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还沉浸在美好的月色中,晋察忽然停了下来。
她没有察觉,差点撞上他的后背,连忙停下来,望着男人宽阔挺拔的背景,如山如柱,沉稳而压迫。
晋察驻手看向侧前方,无甚表情,唐宛不知为何,也跟着他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山廊下边有堆积着许多山湖石,旁边是一棵不知品种的老树,枝繁叶茂,大树和不规律的石头堆叠在一起颇为和谐。
起初还犹有疑虑,猛然就发觉了不对劲。
那边人影幢幢,似有人在哪里。
忍不住探头望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那处响动的声音忽然就大了些,遥遥的往这边传来。
所谓福至心灵,唐宛刹那间就明白过来,脸上升起淡淡红晕,几分窘迫。
夜深人静,山下两人似乎到了紧要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竟然将遮挡他们的草丛压倒,纠缠的人影隐隐可见。
两人没察觉,不小心将一旁遮蔽的山湖石踢倒,碎石咕噜滚下去,发出不小的声响。
唐宛忍不住去看晋察的神色,只见他面无表情,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却无端让人感到压迫。
所幸声音慢慢停了下来,她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若不是碍于他在场,甚至还想抬手擦一擦额头上冒出的点点冷汗。
男人的背影高大结实,偏偏就停在这里,遮挡了大部分光线,即不说一句话,也不往前走,只露出个高深莫测的背影,实在是叫人心生惴惴。
山下传来男子低低的玩笑话,那声响竟又开始了。
她望着那高大阴沉的背影,直觉得晋察的脸色不好了起来,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然而还是没有快过他的动作。
手腕一紧,就被拽着快步往前走。
晋察一把扣住她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跨步而行。
唐宛根本就跟不上他的步伐,被他拉着踉跄着往前走,还未喘过气,就被他捏着肩膀压在墙上。
仓惶抬眼,就这样直直撞进了男人幽深的眼眸中。
夜风徐徐,女人裙摆微扬。
晋察忽然抬手,唐宛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害怕他,忍不住偏了偏头。
男人动作一顿,眼神暗了暗,捏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
那处被捏得发疼,后面就是墙壁,直让她避无可避。
她忍不住皱眉,不知那里惹他不满,要拿她发作。只是心中再不满,面上仍要顾忌他:“二爷,怎么了?”
男人沉默不语,只用一双沉静的眼睛看她。
唐宛被这眼神看的发毛,手腕处隐隐发胀发疼,不用想应该已经红了,第二天就会出现青痕,到时免不得要遮挡一番。
肩膀也隐隐作痛,她实在是不知道他这是又怎么了,若是撞见有人在府中行污秽之事,心情不爽,要发作也不应当是对着她。
可惜的是,谁叫他身边刚好跟着她呢。
唐宛知道这是无妄之灾,主子发火,再如何无辜也要受着,这是她在晋府里学到的规矩。
她无法,只能提醒他:“二爷……可以放开我吗,你捏疼我了……”
晋察的手指忽地动了动,捏着她的脸转了转,似在仔细端详。
唐宛只感觉略粗糙的指腹在下巴处摩挲,带来一股轻微的痒意,望着他愈发幽深的眼睛,越发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心里忍不住发紧,又有些微微下沉,想要后退,却退无可退,只能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她觉得男人的眼神有些怪异,偏偏一时也不敢动弹,只能忍受此刻怪诞的场景。
然而男人似犹觉不够,修长的手指慢慢往上,将要触碰到饱满欲滴的唇瓣时,身后忽的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她心里一惊,直觉不好,双手猛地拽住男人的前襟,往前一拉,同时将脑袋也紧紧埋在他的胸口。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阵仗浩大。
这里虽然处于阴影处,但是周围没有遮挡物,因此站在此处的两人很是瞩目,一眼就被看到。
管家婆子在夜里巡视的时候,撞见两个不知死活的人在山廊偷情,丝毫不把府中规矩放在眼中。
近段时日二爷自北疆凯旋而归,老太太特地嘱咐,二爷喜静,要加强府中巡守,尤其是恒竹山居附近,万不可出现差池。
这长廊邻近二爷的居所,长久空置,加上此处幽静,多山石茂树遮蔽,少有人来,便变成了府中孤男寡女绝佳的幽会之地。
之前这些事,只要不闹得太过,管家婆子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算了。
可这次得了命令,对府中上下耳提面命,没想到过后还有人敢在风头上行事。
三申五令,仍有人坏了规矩,简直放肆。
因而看到搂搂抱抱的两人,不成气体,管家婆子气冲冲挽着袖子,就想要上前将两人拉开,口中骂道:“娼夫淫妇,下三滥的贱东西,说了多少遍了,竟还敢在野外做这种不要脸的勾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