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细雨霏霏,她的手指被雨滴打湿,男子一脸不悦地扯着她的袖子,将她的手拉回。
女子丝毫不在意,自顾说道:“瞧你这神情,大抵是不记得我了,小没良心的,可真让人伤心。幼时你让人欺负了,还是我出手将人打跑,为此我还磕掉了一颗牙呢。”
谢婉经此一提醒,倒是对眼前人有了些许印象,只心里还是有些许芥蒂。那并不是很没好的回忆。
李青玉并不在意的模样,笑道:“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
“她叫李青玉。”语气并不是很好,转头看向唐宛:“不用理她,她一直都是这般疯癫模样。”
“小没良心的。”李青玉微微一笑,似乎一点也不介怀:“还真是一点没变。”
转头看向唐宛:“唤我青玉便好。好妹妹,说了这么久了,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谢婉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拉起她的手就要走,被李青玉的话给叫住了:“她的脚受伤了,这里离皇觉寺还有好长一段路,你受得了,只是不知这位小娘子的脚受不受得了。”
“果真是半点耐心也无。”
见她停下,李青玉心中微乐,看向身旁骑马的男人:“你下来吧,既不想坐我的马,让她们两个共乘一骑。”
常翼闻言,翻身下马,动作流畅有力,衣风猎猎。
随后沉默不言走到她身侧,帮她牵住白马的缰绳。
李青玉见他这幅愣头愣脑的模样,心中蓦然升起一簇无名火,莫名来气。
对着他骂了一声呆子,将缰绳从手上抢过来,对着马屁股就是狠狠一鞭,策马而去。
李青玉回头,见着他这幅呆愣的模样,大笑几声,没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唐宛倒是第一次见谢婉如此冷冽的模样,似乎同自己相处时有些不同,不再是小姑娘的样子,微微有些好奇:“夫人会骑马?”
谢婉并没有过多解释:“你可不要对我抱有多大的期望,我也只是会骑而已。”
她的骑艺远比说得好,只见在脚蹬上一踩,就很利落的翻身上马,用手轻轻将她环住,打马往前走了。
张嬷嬷由婢女扶着,已经气得手都在发抖了,见谢婉并不听她的规劝,便瞪着小荷,直将她吓得缩在一边。
按照李青玉的脚程,早就该到了,只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并没有看到人影。
唐宛身上已经淋湿了,浑身不舒服,只想先洗个澡。
身上没有衣服,向此处的尼姑借了干净的衣服,又借了擦伤的药。
洗漱完毕,去寻谢婉,却发现她并不在院子里。
旁边有一扫地的小尼姑,十二三岁的模样,身子小小瘦瘦的,瞧着也算干净,走过去问她,小尼姑模样呆呆的,支支吾吾并不能说清楚。
小尼姑继续扫着地,将落叶归置在一堆,见她还站在原地没走,抬起头问她:“娘子可还有事?”
眼睛很圆,懵懵懂懂的样子。
唐宛微微叹了一口气:“无事,多谢你了。”
小尼姑于是慢吞吞挪到另一处小道上继续清扫落叶,手掌握着笨重扫帚的模样,倒是可爱。
谢婉大抵先往大殿中去了。
她回忆中之前的路线,只走着走着,又迷路了,微微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慨起来,今日真是不适远行。
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小路,觉得可能有几个路口走错了,于是原路返回。
几番纠结过后,却是越走越错,眼前的景致越来越陌生,没有一丝人烟气息,竟像是走到了林子深处。
唐宛不敢再往前走了,只觉得眼前的路,像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下一秒便要将她吞噬干净,骨头也不吐出来的那种。
傍晚天空已慢慢暗了下来,四处都是高大的林木,被风一吹就发出簌簌的风声,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尤其是隐隐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悠长狼嚎声。
她吓得赶紧往回走,肾上腺素狂飙,连崴脚的痛也感受不到了,在危及生命的时刻,其他疼痛都显得渺小起来。
埋着头直往前走,直到来到一个拐角时,面前忽然出现巨大的阴影。
吓地一愣,头也不敢抬,转头就往后跑,只身子往前冲的速度没有降下来,径直撞上那个庞大的怪物。
她惊地叫了一声,被拽住了手腕,只觉得被拽的那处冰冰凉凉的,像是厉鬼在索魂。
“是我。”低沉的声音。
挣扎的动作一顿,抬了颈子去看,是一张冷俊的脸,男人的瞳孔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她一时有些呆住了,还陷在残余的情绪中,等她回过神来时,他还抓着她的一双手不放。
她连忙抽出手来,男人好似这才察觉,放下手,皱眉道:“跑这么快做什么,后面有人在追你?”
“没…没有……”女人没忍住往他身后瞟。
晋察狐疑看她一眼,见她如此惊疑不定的模样,脸色忽的一沉,声音也冷了起来,像是能下冰渣子,冷声道:“为何作此打扮,独自一人在林深处?”
唐宛看着他带着冷意的眸子,忽的反应过来,他竟然误会自己。
一时着急起来,却不知从何解释,晋察见她沉默,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竟真是在此幽会。”
“我……”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便就被吓的连退几步。
只听嗖的一声,男人将手中的长剑拔出来,发出洌洌寒光。
有前车之鉴,唐宛以为他下一秒就要不分青红皂白一剑砍了她,吓的扭头就跑。
晋察见她如此模样,更加信以为真,往前大跨一步,像捉小鸡一般,提住衣领就将她揪了起来。
清冷的眸子里散发着丝丝冷意,让人丝毫不怀疑眼前阴沉的男人会一剑了结自己。
女人害怕急了,身体微微发抖,只觉得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比怪物还要可怕。
他的手紧紧捏着她的衣领,力气大极了,双脚离地,悬在半空中胡乱踢着,只觉得呼吸越来越稀薄,深深觉得在被剑戳个窟窿之前,会被他勒死。
她快要喘不过气了,挣扎着用手去拽男人的手腕。
他好似才察觉到她的窘境,松开手来,森冷道:“野外私会,竟敢水性至此。今日若不是让我撞见,你还想隐瞒到何时。”
唐宛双脚一落地,就捂着喉咙咳嗽,泪花都冒出来了,还有一半是吓的。
男人心中已经非常不耐了,女人唯恐他心里不爽,将自己刺了个对半,忙抬头道:“……二爷,您误会我了,我是清白的,并非与人在此私会。我出现在此,是因为……”
见男人冷静下来,她一口气简要说完:“因为今日陪夫人来皇觉寺上香,半途路况塌陷,便弃了马车,两人骑马先至。又因下雨淋湿衣裙,向寺庙的尼姑借了衣物换上。出来却不见夫人,心想她应是先行去大殿了,故寻着来路过去,谁知一道迷路至此。”
唐宛停顿一会儿,喘了一口气,昧着良心说道:“还好遇到了二爷,否则宛娘不知何时才能出去。”
说完,半含泪眸,用袖子掩了悄悄去看男人的神色,只见他面色冷凝,眉头半蹙,也不知信了没有。
半晌,听得男人一声微嗤:“果真个呆头鹅。如此不识南北,不分东西,出门还是带好奴仆,否则叫歹人抓去,无人救你。”
面色还是冷硬,到底将剑收了回去。
女人暗叹一声,她本就是个路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惹他明面嘲讽,到底消了他的怒气,没让他一剑砍了自己。
天色已经不早了,晋察将手背在身后,见她低着颈子,睫毛上还挂着滴露般的泪水,微微一愣,转头往前走:“罢了。先跟我回去。”
唐宛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剑,感叹道,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忙低头快步跟在他身后,只心里想着事情,后面也没有再说话。
一路沉默,待到了大殿,刚好碰到急匆匆过来寻她的小荷。
听男人淡声吩咐道:“去拿一套衣裙,给你主子换上。”
小荷吓得一愣,头也不敢抬,都快要结巴了,连忙应道:“……是,二爷。”
晋察扔下这句话,沿着白石阶梯,拾级而下。
小荷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男人离去的方向,确定他走远了听不见,这才摸着胸口道:“突然看见二爷那张脸,真是吓死人了。”
唐宛取笑道:“不过人间俗世一张面皮,就这样可怕?”
世上面皮千万,面皮之下的人心才是最难以测量的。
话是同小荷这样说,心中却不可抑制想到刚才他拿剑的一幕,皱起的眉,冷冽的眼睛,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寻了一个尼姑引路,女人沿着长廊往前走,一直走到油松树下,听得小荷在耳边嘟囔道。
“他可是有着阎王爷之称的二爷,名字可止小儿啼哭,谁见了他不得腿软!不过,宛娘,你怎会和他走在一起?”
“说来话长,”她并不想谈起,含糊道:“还是先去换好衣物,寻了夫人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