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你也会觉得痛么?”晋察淡淡问道,手里的力道却不自觉放轻。
女人不知何时闭上眼睛,眼睫微颤,脸颊上出现两道泪痕。
晋察松开手腕。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臂,只听得一阵铁链沉沉晃动的声音。他垂下眼眸,女人手腕上被沉甸甸的铁链缠裹住,已经擦破了皮。
“该。”
见她只闭着眸子,似乎什么也不能让她睁开眼睛的模样,晋察忍不住又道一声:“真该。”
到底是将她身上的铁链解开。
唐宛自醒来就被绑在这木桩上,因而刚下来,两条小腿软的站不住,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晋察抬起她的脸,女人嘴唇抿起,眼尾嫣红,仿佛一只可怜的小兔子:“腿麻。”
双腿在木桩上架久了,血流不流通,自然会腿麻。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很轻,小小的一只,他一只手臂就能很轻易的就能将她抱起来。
晋察将她抱到一处长案,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旁边架着一个火盆,铁烙已经烧的通红。
女人见状,缩在他的怀里轻轻发抖,将他抱得更紧了些,眼睛也紧紧闭起,不肯睁开。
晋察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心中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可一低头,就见她在怀中轻轻发抖,眼睫更是抖动的厉害,薄薄的肌肤上,寒毛清晰可见。那种心思顷刻间就消散了。
她原本就怕他,若真吓着了,只怕得不偿失。
架势倒是做足,什么也都准备好了,却没招住女人的几滴眼泪,到底是雷声大,雨点小。
再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月白薄丝帐,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身上已经清理干净,换了干净的衣裳。四肢被铁链擦伤的地方也上好了药,清清凉凉,除了肩颈处尚有轻微的疼痛感。
房间很宽敞,斜对面立着一扇苏绣双面绣山水屏风,窗牖叫一根竹叉撑着,微风轻抚,阳光明媚,懒懒的自屏面倾斜过来,与她扑了个照面。
透过窗户,能看到一片竹林,在沙沙竹叶晃动声中,越发显得房间的静谧。
唐宛忽然意识到,她已经离开别苑山庄,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晋察的恒竹山居。
她很少到他这里来,因而并不知道恒竹山居还有这样幽静雅致的地方。
只是,也不知晋察是何等的狂妄,竟将她押居于晋府,也不怕晋阳找上门来。
唐宛百无聊赖的看着房间的布置,忽然就对放在桃木多宝格字母柜,那上锁的檀木盒起了兴致。
她走过去,拿起盒子看几眼,几下就将机关解了,随着啪嗒一道落锁声,她打开盖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珍珠耳坠。
很普通的样式,那颗珍珠个头也不大,胜在精致小巧,下方还垫着一方白色锦帕。
唐宛捻起那耳坠,手指轻轻拨动链子,白色珍珠便轻轻摇晃起来,在淡金黄色的阳光下越发显得清透圆润。
原来这只走失的耳坠在他这里。
那时她刚搬到旖桃院,为了躲闲,便寻了一艘木船赶去湖中,她就惬意躺在船上,躲在高高荷叶下纳凉。她水性好,也不用怕小船会将她带去何方,悠闲躺着,很是自由清净。
回去后才发现一只珍珠耳坠不见了,寻了许久也未找到。虽只是一个小饰物,叫他人误捡了去,也是不好。
唐宛并没有怀疑叫他捡了去,她不觉得晋察会在意这样一颗小小的珠子。
只当无意间掉到水里去了,也许是不小心掉落,沉入湖底。
将耳坠放回的时候,底下垫着的帕子瞧着很是眼熟,展开一看,才发现这帕子也是她的。
上面并未落字,绣的是清丽兰花,比较经典的款式,不止晋府,众多许多女眷都常用,单看这些并不能知道是谁的。
只她的兰花有一瓣残缺。
这条手帕上绣的兰花,就恰好有一花瓣缺了一角。
唐宛并不记得她有丢过手帕。也可能是不小心掉了,她也没有发现,这样的帕子她还有很多。
没想到晋察还有收集物品的癖好。
唐宛只当什么也没发现,原位放回去。转身时不小心将桌案上的花瓶撞倒,没有碎,却也发出不小的声响。
将花瓶摆好,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弄出的动静不小,却未见婢女过来询问。
心脏怦怦跳起来,她打开门,正对着一片苍翠竹林,门外空无一人,仿佛一处被人遗忘的桃花源。
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面前这片竹林很是陌生,除了竹子还是竹子,走了许久,什么也没有看见。这叫她想起上次,竹林里面大概布置了什么障眼法之类的机关,以至于她无法走出。
唐宛从发髻上拔了一只簪子,握在手中,每隔十步就在竹身上刻一道划痕。走了近一个时辰,竟回到原点,只见眼前的竹子赫然出现她用簪子刻划出来的痕迹。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明明是在雪地里走直线,结果走成了一个圆,又回到原点。
不知走了多久,唐宛这下终于确定,这竹林叫人布上机关,单凭她一人是走不出的。
似乎是知道要放弃,神经一松懈下来,身体上的疼痛就席卷而来,腰酸腿疼,又没有用饭,唐宛扶着竹子坐下,渐渐觉得有些低血糖。
唐宛打算等人来找她,不知在原地坐了多久,日渐西移,屁股都要坐麻了,也不见侍女来寻她。
难道晋察没有发现她不见了吗?
一股风吹来,唐宛忍不住抱起手臂,开始感觉到冷。她忽然想起来,刚刚在竹林走了几个时辰,就一个人也没有遇见。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这片竹林到底不是人工种植出来的,又占据着一整片后山,有没有野兽出没,也是未知。
她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最后一点夕阳彻底降落下去。
不能坐以待毙,她这样想着,傍晚竹林的温度也渐渐降下来,地面开始变得又湿又冷,站起来走走也许会暖和一点。
坐久了腿也麻,她扶着竹子正等这阵酸麻感觉过去,就看见一绿衫女子朝她走来,正是别苑山庄里将她打晕绑走的女子。
唐宛提起的心瞬间就落下来,伸手摸了摸额上的冷汗:“醒来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觉得闷,就出来走走,没想到迷路,还好你来了。”
绿衫女子不动声色看了眼竹子,并不拆穿她:“跟我走吧。”
原本唐宛只是随口问一句她的名字,没想到绿衫女子根本不搭理她,只冷冷往前走。
唐宛便不再问,也知道她不会回答,就在一旁自说自话,说这片竹林真奇怪,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少次,都回到原点。又说她一天没吃饭,又饿又渴,还好她来了,不然晚上就要在这里过夜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野兽……
她知道从绿衫女子身上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也没打算从她身上打听消息,因而一路上都是她一个人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绿衫女子默默加快脚步,只觉得这是唐宛对她的报复,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说话的人,她对那位也是这样吗,原来那位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子。
唐宛见她突然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叫青衣。”绿衫女子默默叹口气,“所以你不要再讲话了。”
唐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青衣见她落后两步,身子微抖,分明是在憋笑。青衣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可被她这样笑,脸颊上仿佛有什么在烧,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这里是一处石壁,青衣将手掌贴在石壁上轻轻一按,只见石壁慢慢往两边分开,面前就出现了一石洞。
唐宛问:“这不是回去的路吧?”
青衣回头看她:“这是二爷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