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如此怕他么?
刘向后退一步,拿出一双男靴来:“你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脚。“
唐宛一愣,穿上试了试,没想到尺码刚好合适。
当时因为时间紧迫,脚上穿的鞋子对她而言有些过于大了,没想到他会记在心里,一大早出去,也是为了帮她买一双合适的鞋子。
也许是因为当时在马车上不小心踩了她一脚吧,所以才会注意到,她这样想着,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遂抬头朝男人笑了笑:“很合适,多谢你。”
刘向脸上的表情却忽的古怪起来。
他回馈了一个笑容。
年轻人,还是如此俊俏,仕途大好的青年,自然是要多笑笑才好。唐宛却不寒而栗,男人不过轻轻一个俯身的动作,她就吓得身子不稳,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极重,好似磕到尾椎,半边身子都麻了起来。她一时没办法起来,面容痛苦,撑坐在地上发愣。
男人还笑着,伸出手来扶她,神色如常。她却深深觉得,刘向此人,还是不要笑的好。
“你都知道了吧。”他似惋惜,轻声叹气。
唐宛只觉得悬着的心终于狠狠摔在地上,心中一片惊惶荒凉,面上却仍要维持镇静的神色:“知道什么?呵呵,难道刘大人有什么在瞒着我吗?”
“这么害怕做什么?”刘向又笑了,那张笑脸忽地靠近,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他忽然说道:“是我。”
他这样说:“当时在悬崖上,要杀你的人是我。”
坠崖前,要杀自己的那个黑衣男子是他!
唐宛只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层灰茫茫的雾气,越发看的不真切。
原本心中有许多的疑问,想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人,想知道要将她带到哪里去,在得知他就是悬崖上那个黑衣男子时,这些问题全都默默埋在心里。
只因为那双眼睛,只是露出一双眼睛,冷酷无情,看死人的眼神。
深山中,她不分白天黑夜地昏睡,这双眼睛就时常会出现在梦境中,将她一点点吞噬。她有很多事都不甚明白,像一只无头苍蝇,慌乱逃窜,也因此四处碰壁。
刘向握住她的肩膀,所触如上好温玉,难怪连谢峰这样的人,都起了别样的心思。
想到他,男人心中又是一声冷笑。
事事如愿又如何,有了珍惜的人,却永远无法真正拥有,才是最冷酷的刑罚。
手中的力气有些失控,女人痛哼一声,明明是极正常的音调,传到男人耳中,却是这样娇这样媚,像把勾子一般,势必要勾出些什么。
男人无声笑笑,松开手。
女人几乎是立刻后退几步,怕极了他的模样。
刘向冷哼一声:“放心,暂时还不会取你性命。”
他走到窗前,外面热闹的人声被送了进来。女人轻吸一口气,神色清明些许,看向他宽厚的肩背,不知是迷茫还是害怕,心中却已是定了下来。
他背对着她,看不清神色,声音还是淡淡的,仿佛带着笑意。
肩背挺拔流畅,在身后投下一片阴影。女人刚好站在那片阴影中,身姿单薄,那张巴掌大的脸上,倒还镇定。只是唇色潋滟,无端透出几分苍白来。
“外面倒是热闹。”话音又徒然一转:“你先休息,明日还要接着赶路。至于那个临时勾搭上的情郎,还是早早丢之脑后为好。”
说到后面,声音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休息。
对,她需要休息。
从她决定逃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通通脱离了她的掌控。为奴为婢、刺杀坠崖、被困深山,如今又不知要被刘向掳到何处去。
她要休息,脑子要清醒,要复盘,要吸取教训,万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没有理男人去做了什么,也全然不知,有屏风挡着,虽无济于事,也算个心理安慰。
怀着这样的想法,和衣在躺在床上,许是饭饱思困,心中挥之不去的忧思,很快就沉沉睡去。醒来后,黑暗笼罩着她,屋中并未点灯,却直觉到刘向就坐在一旁。
就这样睁着眼睛,睡得太久,反而昏沉沉。
起之前提起晋察时,他冷冷的目光,还有讽刺的笑,心下了然,他不是晋察的手下。只是为何要将她掳了去,何苦为难她一个弱女子。
“呲”的一声,是火柴划开的声音。蜡烛点起来了,豆大的灯光,倒也不算突兀,光线不是刺亮的,她眯着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刘向的脸隐在光线与黑暗交融处,也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
心中一跳,说不上什么感觉,她慢慢坐起身子,沉沉的身影也落在身上。
还是那张沉静的脸,好似遮羞布撕开,就不用顾忌,也无需隐藏了一般,目光拥有实质性,带上重压。
刘向伸出手,与昨日的行径大不相同,就这样赤裸、直白地摸上她的脸。
心砰砰直跳,是后怕,还有警惕,大掌抚上脸颊,发丝也被他悉数抚上去,光洁的额头露出来。
手指捏紧,握拳压在被褥上,就这样支撑着身体。
心中已十分紧张,竟还分神想,他幼时应是过得极苦,不然掌心怎会有这样厚重的茧子,是陈年老茧,养了这样久,还没养好。
手掌滑动,似乎想要更进一步,她侧开脸,发丝没有东西压着,又重新掉下来,语气生硬:“做什么?”
刘向看那张白净的脸,轻咬的唇,脸压向一边,躲开他,却将同样白皙纤巧的脖子露出来。
他轻笑一声,退开身去。
“走吧,该启程了。”
女人声音干涩:"好,你让我准备一下。"
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身上还是那套男装,简单用清水洗了个脸,架子上的毛巾她没敢用,怕不干净。
转过身,刘向就站在身后低头看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距离这样近,悄无声息的,吓她一跳。
忙后退两步,嘴唇轻抿:“我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