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的极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身体软软的没有力气,大概是因为药效过去的原因。
睁眼一看,是个陌生的房间,衣物还好好穿在身上,身体却酸软的厉害。
脑海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个白袍的男子,面容也是模糊的,那人究竟是李彻,还是别的什么男人,这时也犹疑起来。
只记得当时躺在那人的怀里,手指抚过处一片微凉,舒服地她直想慰叹出声。
恰巧的是,她刚好又来了月事。
她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注意日子吃了冰,还是误食了那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下身隐有不适。
唐宛神色如常,推门出去,在自己房间洗漱过后,正坐在镜前擦着湿发,阿菡跑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
她正在那里寻思着要用个什么瓷器装着才好的时候,唐宛指了指檀木架上的一个青底雕兰花白瓷瓶:“可以试一试这个。”
李菡从侍女手上接过来,又往里面倒了一些清水,将花儿插进去,不过随手拨了拨,那不知名的好闻香气就散发了出来。
笑道:“用这个正好。”
将瓷瓶摆放在一旁的花架上,也不比一旁的鲜妍的玫瑰逊色。
“娘亲我来帮您。”
李菡接过侍女手中的巾帕,拢起那乌黑茂密的长发,细细擦拭起来。
她低头嗅闻:“娘亲身上好香啊。”
唐宛笑笑:“待会儿就将我用的香油给你送过去。”
李菡哪里是在说护发的香油呢。
她自小便觉得娘亲身上有股说不出来好闻的香味,与别的花草香气很不一样,还以为是擦了什么香水的缘故。
长大后才知道那是她身上独有的香味儿,叫她很是羡慕。
这时见她误会,也只是笑嘻嘻应好:“娘亲下午睡得好吗,看着应是刚起的模样,现下是不是饿了,我叫人过来摆饭?”
唐宛点点头:“也好。”
头发擦得差不多的时候,李菡拿一根碧绿的丝绸帮她松松挽了个垂髻,眉眼之间水光潋滟,看着又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娘亲不用等了阿兄了,父皇刚刚还在校考他,一时半会儿是过不来的,我们先用饭吧。”
今日午睡的那个地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偶尔留人休息用的,并不能从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直到听见阿菡的话,唐宛才放下心来,今日那人应是李彻了,他一惯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
白天睡得久了,晚上便不怎么睡得着。
那药很是厉害,只记得自己将手伸进那男子的衣襟,后面便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身后传来一阵衣裳窸窣的声音,接着身体被一只温热有力的臂膀圈住。
李彻将头埋进她的颈弯里,嗅闻她身上的气息,不过须臾,呼吸变得粗重,那手也不老实起来。
唐宛安静躺着,并没有别的动作,直到他将手伸到下面,触碰到她的月事带,才讪讪止住。
李彻微微叹息一声,捏住女人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直将她吻得气喘吁吁,眼眸含水,才松开手。
“我就说你今日为何如此乖顺。”
见她怔怔望着自己,似在出神,偏偏脸色粉润,春眸似水,一时看得他身体越发紧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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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商知道,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当他再次望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女人的已经消失不见。
他说不上心里的感受,是落寞还是别的。
李菡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从箭筒里抽出一支又一支箭:“你若是想走,就走吧,不必留下来陪我。”
发发击中靶心,李菡的箭法是越法好了。
晋商不知道自己是在赌气,还是在维护他可怜的自尊心,一言不发。
皇家别苑发生火灾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他刚从学堂里出来。
“听说是半夜的时候,火烛被吹倒,将整个院子都烧了。”
“天干物燥的,那里陈设本就老旧,婢女察觉的时候,火已经烧到屋顶,那时大抵就只剩一具焦骨了。”
晋商对此并不感兴趣。
他坐上马车,那日奇异的静下心来,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书来看。
只是在下车的时候,不小心磕到车门。
真正知道她葬身火海的时候是三天后,他们从皇家别苑回来的第二天。
晋商恍若被什么东西击中,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他知道此行唐宛跟着去了,听到别苑发生火灾的时候,也没有与她联系在一起。
此后的一个月,他一直都没有什么真实感。
晋阳每日早出晚归,回府后就关在房门里借酒消愁,谁也不见。
只有听到唐宛消息的时候,才会有反应。
老太太叹气:“也不知那女子给你下了什么降头,叫你如此失态。早知会这样,在你纳她时,我就不答应了。”
半年后,晋阳似乎终于接受女人身死。
于此同时,晋察娶亲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只是在拜堂时独独不见新娘子,晋察给出的理由是病体不宜见人,婚后更是以此为由,在恒竹山居静养。
不曾有人见新娘子一面。
再次见到唐宛的时候,她已经是晋察的夫人,育有一子一女。
只是到底谁是孩子的生父,流言漫天飞。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大将军,倒也无人敢在唐宛面前置喙。
只叹一个婢女,因缘际会,竟同时攀上两根高枝,飞上枝头当上了凤凰。
肚子更是争气,诞下后宫第一个皇子,皇女更是百般宠爱。
重逢的那天,仿佛有预感。
他已经习惯在那里看书,亭外是一小池荷花,开得烂漫。
唐宛一袭金枝线叶沙绿百花裙,自荷塘边漫步而来。
这里原本是没有荷塘的。
只有一朵倔强的荷花。
他冷眼看着它扎根在干涸泥土里,大抵是根系埋得深,从墙外的流水中汲取水分。
起初长得还算好,大抵荷花终究是离不了水源的,渐渐枯萎起来。
终是昙花一现。
晋商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日,忽下起大雨来,倒叫他想起那朵荷花来。
也许是老天爷不忍它就此枯萎。
撑伞而至,见一丫鬟背对着他,想要移植那朵荷花。
晋商站在雨幕中默默看着。
丫鬟大抵是真心怜惜,挖了许久,也不见伤毁其根系。
他冷不丁出声:“扎根太深,若不狠心断其根系,只怕这荷花在你挖出之前,就已枯萎而死。”
丫鬟吓了一跳,忙跪伏在地,生怕他降罪。
她有惜花之心,晋商不免高看她一分。可立马请罪的态度,令他索然无味。
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思,他明令禁止下人移植这朵荷花。
那场大雨过后,荷花多活了一周。
晋商并不意外,终究是要枯萎的。
这种水生植物,若无丰泽水源,仅凭墙外途径的流水,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第二年夏天,许是根系埋在深土里,竟再次长了出来。
晋商感到意外,此后便不自觉关注起来,每日下得学堂来,便会特意过来看它。
看它一日比一日茂盛,再一日比一日枯萎。
第三年夏天,他已经长得比唐宛还要高了,荷花却迟迟不开。
晋商说不出心中的失望从何而来,仍是每日都来看它。
没有丝毫的迹象,在他渐渐对此不再抱有希望,才在初秋来临的时候,姗姗绽放。
别苑失火后,晋商总有种失真感,荷塘前弯眉浅颦轻笑的女子,真的葬身火海了吗。
他问过晋繁,那时晋察正在筹备婚礼,日子已经定下,只等新娘子过门。
在父亲看来,他的话大抵如同稚子发问,惹人发笑。
晋繁端坐书案后,只冷声道:“通房宛娘的确是死了。”
三年的时间,他已经懂得培养自己的势力,以前没有看懂的事情,也渐渐明络起来。
不再是水中观月,雾中看花,他初尝权势的滋味。
听闻,后宫中多了一名神秘女子。
不必对后宫妃子行礼,未得允许,便是皇后也不能登门拜访。
晋商看着迎着秋风绽放的荷花,心中预感到,他们定会重逢。
荷花不能失去水源,那便将活水引过来。
开塘,挖渠引流,荷花不再早早枯萎,府里也多了一个荷塘。
他开始精心侍弄起这个荷塘来。
日复一日,荷花长得越来越好。
终于,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他捧着书卷,荷塘等到一个姗姗来迟的绿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