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刚过,细细的线香迸发出就连山浮也没见过的厚重云雾,只是眨眼间就把整个院子笼罩其中。
山风吹动山浮身边的云雾,把跟她在一起的两个人也从这浓浓的云雾中解救出来。
刚刚靠近木屋,整栋建筑连同大地也一起颤抖起来,但如果走到街道上去就会发现,晃动的只有这个家的院子。
不只是木屋,有两层楼的新式建筑也在晃动,盘旋在院子里的云雾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波纹。
“是地震吗?”派吞·吉拉那伸出胳膊试图在浓稠的云雾中抓住一个支撑点。
“不用害怕,”山浮抚摸着蹲在她身边的狗灵的脑袋,“是房子在发抖,它在害怕。”
“房子也会害怕吗?”
“会,只要有人住在里面,人的情绪就会影响房子的好坏,恐惧和爱是人影响力最强的两个情绪。”
“这么说房子是感受到了房屋主人遇害那晚的情绪?”
“短暂的恐惧不会停留太久,迸发地震一样颤抖的恐惧是长时间的情绪浸染,就像‘温水煮青蛙’的理论。”
“那不是寓言故事吗?”
“重点并不是实验用的青蛙是否健康,而是加热冷水的速度是否在青蛙每一阶段的可承受范围内。”
“这些代表什么呢?”
“房子的主人啊,日复一日地生活在恐惧中,就算他们已经离开,但房子还是能感受到他们的恐惧。”
“哎?下雨了?”
派吞·吉拉那伸手抹去正从脸颊上流下的液体,转头却看见警长见鬼似的瞪大了双眼。
天空落下的不是雨,是雾气蒸发后带来的潮湿,猩红的血一样的潮湿,像雨一样落下来。
派吞·吉拉那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血吞噬以后又吐出来了一样。
“不是血,”山浮告诉已经被吓到要发疯的派吞·吉拉那警员,“只是房子带来的幻觉,是恐惧的具象化。”
‘嗤啦嗤啦’的声响不断地从这栋木屋虚掩的门板内传出,疯狂又诡异的布帛撕裂声。
“进去看看。”
山浮第一个走上楼梯,脚下木板发出的‘咯吱’声并没有打断屋内越发接近癫狂的序曲。
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背影,浅淡的灰白色,手里挥舞着已经碎裂的看不出原来模样的东西。
素察·阿南塔拉绕到背影的前面去,“没有样子就只是一团雾,不过看体型大小应该是个男人,是房子的男主人?”
“那是房子的女主人吗?”派吞·吉拉那指出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人影。
形成那个人影的云雾更加稀薄,冰冷的灰白色几乎接近透明,人影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离得那么远你能看到什么?”素察·阿南塔拉斥责站在门外的胆小警员,“还不快走进来!”
派吞·吉拉那依然扒着门框,“警长,它们不会突然暴起伤人吧?我还没出家,还没有替我父母祈福……”
“立体投影仪用过吧?这是房子叙事的原理,没有鬼在这儿,就算是有也是在地下室那里。”
‘咕咚’一声倚着门框的人影就倒了下去,还好没有顺着楼梯再滚下去,不然指不定要摔成什么样子。
“算了,不用去管他,”素察·阿南塔拉扶着额头叹气,“阿赞山浮,这些雾气里没什么危险吧?”
山浮摇摇头,把手中的山风靠近角落里的人影,烛火烧灼到了人影手中的不明物,一股枪械的火药味立刻跑了出来。
“是枪!!”熟悉的味道让素察·阿南塔拉把答案脱口而出。
“以及这个人影也是个男人。”山浮指出脖颈位置的凸起,还是个喉结十分明显的男人。
“这是案发当晚发生的事?”
“不是,短期情绪房子无法重复记忆,我们现在看到的绝对不止发生过一次。”
“去地下室!!”
那个地方一定发生了警察还未察觉到的事情,不只是地下室,整栋房子里一定还有谋杀以外的事发生过。
山风的烛火一开始移动,浓厚的云雾立刻填补上木屋内的空白,躺在门外的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哎!警长,带上我啊!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我也去!!”
在客厅里奔跑的小小人影差点儿和派吞·吉拉那撞个满怀,他一头大汗地慌忙躲开,这次差点儿真吓晕过去。
“警长……”
刚才被拿来吓唬他有鬼的地下室里透出来自蜡烛的橘黄色的光,后背紧靠着墙一点点蹭过去,警长和阿赞都在。
“哎哟!!”
被警长挡住的人影把派吞·吉拉那吓得从最后几节楼梯上滚了下去,警长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
浓郁的白色在空中勾勒出被风吹动的发丝,轻盈地飞舞在穿过采光窗的阳光下。
她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时不时地又掩面哭泣起来,明明听不到她的声音,可是不由地跟着揪心难过。
铁链被她扽的笔直,镣铐凹进她瘦弱无骨的脚踝里,她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害怕到整个人不停的颤抖。
派吞·吉拉那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下巴脱臼一般大张着嘴巴,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的是什么?!
燃香在天亮前一秒熄灭,温暖的朝阳毫不留情地驱赶着云雾,地上没有落下的血,那场血雨果然是一场幻觉。
一碗肉骨茶下肚三个人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儿血色,前不久才吓到呆滞的派吞·吉拉那又满院子溜达去了。
“阿赞山浮,我们看到的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吗?”素察·阿南塔拉还是没办法相信那一幕幕无法证实的虚幻。
“我没有证据去证明它们是真的,”山浮看着从头顶飘过的云层,“不过我很少出错,这一次我倒宁肯它不是真的。”
“什么样的神经病才会做出这种事!!”
“悖德型人格。”
“……”
“就是反社会人格,也称之为社会病态或精神病态。”
“不是,我只是惊讶阿赞山浮你还了解这些。”
“嘿!心理学可是我的必修课,早知道这个世界上鬼闹人的少,人装鬼的有很多。”
“哈哈哈,蛮有道理的,也该让我手下年轻一辈的警员们多学学。”
“素察·阿南塔拉警官,问你个事儿呗。”
“只要能帮助到查案的,阿赞山浮尽管问,我绝不含糊。”
“和查案没关系,我是想问派吞·吉拉那警员,他不会是……走关系进来的吧?”
“哦,阿赞山浮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看起来好像素察·阿南塔拉警官你走哪儿都带着他,之前那个埋尸案现场是,这个谋杀现场也是。”
“这可是警察局的秘密……”
“我也不是非得知道。”
素察·阿南塔拉看了看身后,确定那个到处乱跑的不省心的家伙不在附近。
“也许应该说出来,派吞也是一场命案的幸存者,他当时才两岁,还好他当时才两岁,所以没有留下任何记忆。”
“他和他亲生的母亲和祖母一起生活,从他出生后附近的邻居有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见过他的母亲和祖母。”
“直到村子里手脚不干净的人去偷东西,这才发现他母亲和祖母已经死在了菜窖里,而他躺在床上就快饿死了。”
“检查结果发现他母亲和祖母死后有一段时间一直有人在照顾他,但不知道为什么照顾他的人在某一次离开后再也没回去。”
“我想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不够健康,你恐怕看不出来,他小时候长短脚很严重,后来没少做手术。”
“那所房子里的情况我至今还记得,收拾的很干净,像是有洁癖一样,没有大人的用品和衣物,只有他从出生时的包裹到两岁以来的衣服,全部整整齐齐地放在衣箱里。”
“我执意要让他做警察,如果我们不能查出来的一定要让他继续做下去,不能让凶手一直嚣张下去。”
“在我死之前我不会把真相告诉他,也不想告诉他,那样就太残忍了,没有人该背负那些痛苦。”
山浮听到第一句话就差点儿咬到舌头,越听下去越觉得完全就是这场谋杀案现场的事。
可是这却也让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凶手不是在劫持受害者的孩子,凶手是在照顾他们!!
‘砰’地一声,门廊下已经老化酥脆的白色灯罩撒了素察·阿南塔拉一身,他一边拍去脑袋上的塑料碎片,一边怒吼起来。
“派吞·吉拉那,立刻滚过来向我报道!!”
“是,警长。”
派吞·吉拉那的声音从房顶上传下来,跟着他的声音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堆纠缠在一起的灰色电线。
“这是什么?”素察·阿南塔拉指着地上那堆东西问。
派吞·吉拉那从屋后跑回来,呼吸都还没有喘匀,“报告警长,这是我在围墙那里找到的网路电线。”
“它们有什么疑点吗?”
“不知道警长,不过围墙那里的网路电线比接近屋子里的要粗一些,而且四面围墙都有,木屋那里也有,断开的地方还有没抹去的螺丝孔。”
“我就应该把你调去修网路电线,什么外边的比里边的要粗一些,还螺丝孔,你是想告诉我受害者家很有钱,开通了很多网路吗?”
“水晶头。”山浮从那一堆乱麻里找到了一个接口,就是派吞·吉拉那口中围墙上的网络电线。
“是什么?”素察·阿南塔拉虚心地把电线接口接过去,不过看起来就只是一根普通的网路电线。
“一个比喻词,意思是全透明状态,它的这一端应该连接的是转播器,24小时不间断直播,虚拟IP,无法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