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谷的秸秆躺在田野里挥发着农作物成熟时才会有的清香味,微微吹起的风带来明亮的月色,这样的夜晚本该美好宁静。
“这是……双胞胎里的另外一个?”车门刚一打开,酣睡在其中的小家伙让素察·阿南塔拉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
“杜姆·沙旺查泥达,现在在屋子里的应该是德昂·沙旺查泥达。”山浮径直朝被重重包围的房间走去,她比谁都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当当——”
更靠近门口的塔纳康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怎么空气里突然变冷了不少,他看向挟持着英的小家伙,对方什么反应也没有。
“当当——”
“如果不回答,外面的人可能会一直这样敲下去,”塔纳康配合着屋外人的目的,“我去告诉他们让他们走开……”
“让敲门的人进来,”德昂面无表情地开口,“只准进来一个人。”
门后传来开锁的声音,但又说只准一个人进去,山浮没有犹豫,愉快地接受了德昂·沙旺查泥达的要求。
“杜姆·沙旺查泥达可比你可爱多了。”看见屋内场面的第一眼山浮就这样说道。
“杜姆呢?!”德昂·沙旺查泥达歪着小脑袋,显然不理解是发生了什么。
“睡着了,就在门外的车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阿庇……”
“嘘!”山浮呵斥开口说话的男人,“让德昂·沙旺查泥达回答,我也不是在问你。”
“……就像阿姨你看到的这样,我在让英阿姨和塔纳康叔叔冷静下来。”
“有什么会让他们不冷静吗?”
“柴亚普鲁克哥哥已经带着妹妹离开了,妹妹一定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那德昂·沙旺查泥达和杜姆·沙旺查泥达呢?柴亚普鲁克哥哥会回来接你们吗?”
“德昂和杜姆只要等在原地,柴亚普鲁克哥哥和妹妹就会跟我们团聚。”
“但是如果德昂伤害到英阿姨就不能等在原地了,虽然不该这样吓唬小孩子,但做错事会被警察叔叔带走的。”
“我不是在伤害英阿姨,我在让塔纳康叔叔冷静下来。”
“那德昂冷静下来了吗?”
“我?”
“因为你不是一直都和杜姆在一起吗?现在你们不得不分开,德昂有冷静下来吗?”
“……刚才会有些担心,但是阿姨你把杜姆也一起带过来了,所以,谢谢你。”
“想让杜姆跟你说话吗?”
“不用打扰杜姆,德昂的事还没有做完,没空和杜姆聊天。”
山浮站在那儿,看起来在柴亚普鲁克的教育中,德昂·沙旺查泥达比杜姆·沙旺查泥达更成功一些。
“求求你,”陷入沉默的对话让塔纳康难以忍受,“阿庇带着我的女儿已经离开快要超过一个小时了,让我离开房间,我还能把他们找回来。”
“去哪儿找?哪个方向?哪个地点?如果还有其他接应的同伙怎么办?”山浮把重要的事情一一反问,那个男人也陷入了沉默。
地方警察局正在和素察·阿南塔拉探讨击毙的可能性,但很显然让狙击手对一个孩子下手,是一件传出去会被媒体生吞活剥的命令。
山浮听到了某一个地方秒针奔跑的声音,又听到了那些愤怒的冲撞,之后又看向那个孩子,不能说服的话也只好这样做了。
“你是英对吗?”山浮问绑在椅子上的女人,“为了救你的孩子你愿意承受任何痛苦对吗?”
英瞪大眼睛使劲儿点头,是,为了缇达她可以承受任何痛苦,只要能救回缇达,她会做任何事情。
“啊!!!”
屋子里忽然响起的尖叫,让守在走廊上的地方警员顾不得许多,撞开门就要冲进去解救人质。
沁入骨髓的寒冷让第一个冲进房间的地方警员也尖叫起来,好在没有人因此出现枪支走火的问题。
塔纳康跑过去把英从椅子上解下来,她的眉毛都结霜了,嘴唇也冻得发紫,同样挟持她的人也没什么好下场。
搜救队确认房间危险解除后,全都跑到屋外取暖,有人找了一些稻草,在空地上生火烘烤身体。
“我让其他人开始搜救被带走的婴儿,你这里……”素察·阿南塔拉必须把这些毫不知情的人都从现场分散出去。
“没问题,照常进行。”这是山浮的回答,在昏暗中,素察·阿南塔拉没有注意到她说话时带出的哈气。
人群‘呼’地一下聚集而来,又‘呼’地一下散开,焦躁不安的情绪像传染病一样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可是时间并不能加快,它只会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距离问香需要的时间还差五个小时四十四分。
双胞胎并排躺在汽车后座上,看守的人是那位名叫派吞·吉拉那的警员,还有……似乎有些多余的另一个人。
“好点儿了吗?”山浮离得远远地问英的情况。
塔纳康扶着英坐起来,英挣扎着要去握山浮的手,山浮恶作剧似地伸过去,她又立刻被冰的差点儿重新昏过去。
“如果好多了我就跟你说说现在的情况,”山浮笑着把手缩回去,“我有办法,还是能把缇达和带走她的人找回来,不要问我办法是什么,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做。”
塔纳康和英连连点头,现在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把缇达找回来,无论是要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从缇达最喜欢穿的那件衣服里拆出来三根线,尽量长一些。”
“英,剪一缕你的头发,把它们和从缇达衣服里拆出来的线编在一起,编的时候要在心里喊着缇达的名字。”
“有绳子吗?塑料绳?毛线绳,方便裁断的,要醒目一眼就能看到的,最好是红色。”
“柴亚普鲁克在这里住什么地方?最后的事得去那里办,不用担心,准备好我说的东西,缇达一定会回来。”
也许是都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英和塔纳康什么也没反驳地接受了山浮的安排。
田野里忽然出现了蟋蟀的鸣唱,几近聒噪地把空地上的几个人包围起来,微风摇动枝叶,月亮也更明亮了几分。
车黎不声不响地跑去找来了照明用的手电筒,又跟塔纳康借了一件比较厚的外套穿上。
“哎!”山浮往旁边退了两三步,好让身边的人不那么寒冷,“我如果不让你跟着去你也不会听吧?”
车黎没有回答,他心里很清楚暖儿有事情在瞒着他,可是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她出现质问和争吵。
“我也没有骗你啊,”山浮冲着双胞胎的方向努嘴,“杜姆·沙旺查泥达确实早就该醒了,之所以还在昏迷那是因为我失控了。”
“……”
“你看,”山浮弯腰捡起一根稻草,亮晶晶的寒霜立刻遍布秸秆,“灵魂们对我生气了,它们正在无意识地惩罚我。”
“该怎么结束这种惩罚?!”
“跟我说话啦?”
“灵魂们为什么生气?你不是站在它们那边的吗?”
“我也不知道惩罚什么时候结束,这是由它们来决定的,我啊,哄人的本事没有,但是惹祸的本领不小。”
“暖儿……”
“知道啦,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干了一些惹灵魂们不高兴的事,一群小气鬼。”
“暖儿,”车黎神情笃定地注视着那双眼睛,“我没理由去阻止你想做的事,但是无论你要去做什么,至少让我留在你身边,只是这样可以吗?”
山浮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出右手举起小拇指,如果是真的话,那么我可要问问你的灵魂是不是在撒谎。
车黎哭笑不得的任由脸颊上划过一滴眼泪,做出同样的手势和暖儿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来问问我的心吧,我只会忠实地选择你。
“那个……妹妹,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英脱口而出的称呼也让她自己觉得有些别扭,是不是该先问清楚是不是警察再想怎么称呼对方?
“那么现在带我们去柴亚普鲁克的房间吧。”山浮没有动作,她身旁的车黎早已伸手把农场夫妇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
“对了,”山浮又想到了什么,冲着躺有双胞胎的那辆车喊到,“派吞·吉拉那警员,一起来帮个忙吧。”
就算他走开,车辆旁边也不是空无一人,那个怎么看都是多余的人总算派上了用场。
柴亚普鲁克·阿庇·拉胡尔住在更靠近谷仓的工人房,房间里简洁的不像话,完全没有多余的生活用品。
“恐怕这次不能有外人在现场了,”山浮这样告诉那对年轻的农场夫妇,“请回你们居住的房子里等候。”
“我还能做什么?”英声音颤抖地问道。
“没有了,”山浮告诉她,“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如果不能放心下来,那就打电话给警察问问他们的进展,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要做的事上。”
“可你是不同的对吧?!”英完全不怕寒冷地抓住被她称呼为妹妹的女孩子的手,“我能感觉的到,你是不一样的。”
山浮没有回答她,只是注视着渐渐出现霜冻的覆盖在她手上的那双手,还好,有人及时把它拉开了。
“阿庇……那个人会伤害缇达吗?威胁我们夫妇的小孩子说,如果有人去追,那个人就会……就会……”
塔纳康无法说出口那个字眼,仿佛一旦说出去,对女儿缇达的伤害就会成为事实。
“不会,”山浮这才明白夫妇俩神经异常紧绷的原因,“虽然这样说不对,但是柴亚普鲁克比你们更爱缇达,至少他不会仅仅因为有人追赶他的行踪而伤害缇达。”
“……谢谢你这样说,谢谢!”塔纳康搀扶着英离开工人房,一两句的宽慰虽然不能缓解心中的绝望,但只要缇达不会受到伤害就好,那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