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从珂抬头,寺庙门在她眼前。
山下瞧见这座庙的时候,觉得普通,现在走进了才晓得乾坤。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红烛好像不要钱地烧。从门口到大殿里的佛像周围,都围着一圈蜡烛,从低到高,从大到小,在香火聚集处的两根红烛快要高到张从珂的腰侧,融化的蜡油挂在烛身,凝成浅粉色的泪状疙瘩。
整座寺庙只剩烛火,却不见一个和尚。
张从珂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点怪异,思忖片刻,她最后对瓶闷了两口,然后把瓶子放在路边,起身朝着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
从她踏进这一处起,脑子里奶奶曾经教给她的那些礼佛礼仪突然复苏,自觉地开始朝殿内的每一尊佛、菩萨、金刚、神仙参拜。
没有香火,就双掌合十;没有蒲团,就就地叩拜。
“阿弥陀佛,保佑我……”张从珂卡了壳。
这是最后一尊还未跪过的神像了,也是最里面的剩下的最后一间佛堂,整个大殿只单单供奉了这一尊弥勒,盘腿坐着,足足有两丈高,脸上笑呵呵的,眼神满是柔和,四周彤彤的烛光映照着金身,灿然不可逼视。
张从珂抬头哑然,突然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她认认真真跪过了所有的神佛,临到了头却说不出自己所求为何。
脑海里闪过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全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她又不敢全然相求,贪心的愿望不会灵验,奶奶这样和她说过。她才二十三岁,这些遭遇那些三十三岁、四十三岁的人也许不放在心上,但是足以让她崩溃。
张从珂拜了三下,径直跪下去,掌心在身前向上贴地摊开,额头重重磕上。
攒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留下来,不一会儿手心就全湿了,泪水从指缝里溜出去,手背连着地板的触感也变得潮湿起来。
张从珂不管不顾,眼泪是拿来淌的,喉咙却被堵着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就着原来的跪着的姿势,慢慢地缩起自己,蜷在地上,像是个献出自己全身心的信徒。
“张从珂。”
恍惚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张从珂收了收眼泪,企图确认。
“张从珂。”那声音又响起。
真有人在叫她。
她拿同样湿漉漉的手心抹了一把眼睛,把脸从掌心里抬起来,看向声音的来处。
左后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个人,看上去不像是和尚,瘦瘦高高的,穿着卡其色的大衣,裤子也是浅色,内搭的颜色很统一,穿搭看着很清爽。
张从珂飞快地从情绪当中抽离出来,将将恢复的理智做出第一判断:
衣品不错。
张从珂下意识整了整自己的仪容仪表,把眼睛里模糊视线的眼泪擦得更干净了些,更仔细地打量起来人。
男人双手放在兜里,颇有些吊儿郎当地随意站着,身量很高,张从珂还是坐在地上仰望他的视角,看起来更是不得了;再往上,头肩比很优越,脸部轮廓分明,下颌线被烛火分割得尤为明显。
他的唇薄但丰盈,正微微上挑地笑着;眼睛朝下看着她,眼皮半敛,被掩去一半眸光的眼睛依旧透亮,眼角的弧度上挑,下端的卧蚕细细一条,顺着眼睛微妙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道不明的风情。
是个帅哥。
张从珂从小就重度颜控,谈过的前男友性格人品也许不怎么样,但脸都是一等一的。就她的歪理,对方犯的一些小错误看在那张脸的份上都可以直接原谅。日常生活里,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只要长得好看,张从珂都会先入为主地觉着这人不错。
佛祖也知道看美人使人心情愉悦,所以派了这么一个帅哥来么?
张从珂浆糊般地脑子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
“你是佛祖派来救我的吗?”她没忘记确认一下。
对方明显愣了下,随后笑得更开心了。
“是。”
张从珂一点不客气地伸手:“麻烦拉我起来。”
许颂千闻言微愣,然后伸出手。
他在十分钟前就找到了这里,进门看到这小姑娘愣愣地跪在那儿,刚想出声叫她,就见她突然一头磕下去,片刻后不管不顾地哭起来。
虽然他向来没什么分寸,但是也知道最好不要在一个姑娘大哭的时候贸然打扰,否则倒霉的人可能会再多一个。心想着要不等人哭完再叫她,结果没想到她就一直趴在那哭个没完。
眼看着再不出声,张从珂大有今晚哭晕了就地睡这儿了的架势,许颂千只好开口提醒她。
叫到第三声,趴着的姑娘才若有所觉,埋在掌心里的头微微侧过来,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
那眼睛红彤彤的,已经有点哭肿了,眼睫上还挂着沉甸甸的泪,连着周围都是一片淋淋的反光。
看见张从珂的眼神在他脸上身上来回巡视,许颂千有些好笑,人都哭成这样了,见到陌生人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看人好不好看。
再接着听到那声“你是佛祖派来救我的吗?”他更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虽然,被张从珂误打误撞猜对了他的一半来意。
所以他答了是。
没想到,接下来张从珂就把手伸过来让他帮忙拉她起来。
许颂千看着那只骨肉均匀但是糊着眼泪鼻涕的手,思忖片刻,往后拉住了张从珂的手腕,使力将她拉起来。
“擦擦。”他拿了张湿巾递过去。
张从珂已经不哭了,酒精的作用下,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她又问许颂千多要了几张纸,把脸和手都抹干净了。
“走吧,”张从珂拉起许颂千朝门外走去。
许颂千虽然比张从珂高了大半个头,但还是被这一拽拉得踉跄。抓住他胳膊的手很紧,面前女孩的步子大且坚定,颇有些迫不及待。
“去哪?”许颂千没有挣扎。
张从珂把人一直拉到了寺庙门口才停下来,许颂千整理着自己被扯得有点乱的袖子,余光瞥见地上角落那瓶自己来时没注意的茅台。
“哈哈哈你……”许颂千还没笑两下,脖子就突然被勒住了,吓得他硬生生止住了笑,茫然地看着眼前那张突然放大数倍的脸。
“佛门乃清净之地,不可叨扰。”张从珂搂着许颂千的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双离自己不到半尺的唇。
盈而不丰,真漂亮。
下一秒,张从珂垫脚,搂着许颂千的胳膊微微收紧,仰头贴了上去。
许颂千的唇比她的凉,而且很光滑,就仅仅贴着也很舒服,张从珂很满意,小兽一样的来回蹭了蹭。
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的呼吸一丝也没乱,好像这样的事情根本不足以让他惊慌。张从珂掀起眼皮和许颂千短短对视片刻,下一秒伸出舌头。
许颂千呼吸终于乱起来,伸手捧起张从珂的下颌,稍稍用力地把她和自己分开。
张从珂还懵懵的,被人扯开的时候一截小舌头还露在外面,粉嫩嫩的,不停乱动。嘴唇更是亲得亮晶晶的,混着两人的涎液。许是终于察觉到舌头碰不到东西了,迷茫地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愣愣地看着许颂千,眨巴眨巴眼。
许颂千感到身下有些不对,稍稍往后挪了挪,上身靠向张从珂,抬手拨开她挂在脸颊上的几丝头发。
他认真地把张从珂现在的模样用目光细细描摹了一遍,轻笑声是反攻的号角。
拨弄头发的手灵巧地滑到张从珂的后脑勺,骤然使力,稳稳地将她带向自己。另一只手分出大拇指按住张从珂的下巴,轻轻一扣就打开了她的唇齿,方便他直接捉到里面那条刚刚使劲儿勾人的小舌。
张从珂被他慢条斯理的动作磨得浑身发烫,乖觉地把嘴又张开了些。眼睛闭上,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处,连耳朵都听得比往日清楚,两相纠缠的水声无限放大,比喝酒还燥人。
这样往复了几遍,她完全招架不住,嗯嗯呜呜地直哆嗦。许颂千见好就收,最后绕着张从珂的舌尖转了转,状似安抚,退了出来。
张从珂被放开后大口大口喘着气,双臂却依旧搂着许颂千的肩膀,一点没有松开的意思。眼睛又染上水光,多了几分神采,晶晶亮。
许颂千由着她揽着,默默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饶有兴味地等待接下来那张嘴会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我现在很想。”
张从珂认真地看着许颂千,手牵过他的,十分具有暗示性地贴到自己身下。
“你要不……先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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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男主是一个超级富二代,从小就什么都有。也因为得到一切都太容易了,所以一直觉得人生无聊。
为了寻找乐趣,他曾追求极致的刺激(极限运动什么的,不包括滥交),做各种出格的事情(理解为离经叛道就好),但也渐渐觉得没意思,随着年龄渐长而逐渐消停。
(有太多人误会小许滥交了,我来着重强调一下——不是!!!没有滥交!!!)
周围的人都以为他正慢慢走向正轨,事实上他是越来越不在乎,漫无目的地维系生命。
他自己也不知道哪天他会完全不在乎然后去死。
这时候,两人相遇。
虽然他们的相遇契机我设定得非常不现实,但我个人非常痴迷这种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