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令容厉声呵斥,让姚姝华满面惨白,随即颤着唇摇头。
“我…我没有这么想……”
话已至此,程远明与老太太也回过神了。
确实如此!
便是军功滔天,私德不检也足世人诟病,朝堂上那些言官不是吃素的。
他们一表谏书送上去,程远明的仕途也就算碰到石头了。
原先还对姚姝华颇有心疼得老太太,现下脸立马也冷了。
“姚氏,你入府心急,行事莽撞了。”
这女子就算在边关照顾她儿四年,又生下女儿,到底是外人,生的也不是嫡孙。
程家苦熬多年,什么比得上程远明的前途要紧?
“姝华出身乡野,竟不知京中规矩繁琐,给明郎添了麻烦,是姝华的错。”
姚姝华也不辩解,只跪在地上垂泪认错。
冯令容依旧冷面,“既已知错,还在这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起身!”
姚姝华挣着要起来,可跪了太久,脚下踉跄一下,柔弱无依。
这一斜,让原本心有不悦的程远明又软了。
急忙上前,一把搀住姚姝华腰身,顺势将她揽在怀中,低声道了一句“小心”。
这一幕落在冯令容眼中,刺眼得让她恍惚。
四年军功,险些被人揪住把柄酿成大错。
可姚姝华只娇娇弱弱一栽,程远明就忍不住心疼了。
而她操持程府四年,殚精竭力他是否有过心疼?
那女童今年四岁。
算算日子,她在他人榻上之时,程远明就已经妻女在怀。
即便敌军围攻也甘之如饴吧。
冯令容掐着掌心,没让心底的不悦浮于表面。
冯令容道,“平妻不比通房侍妾,要由族中耆老见证才能记入族谱。”
“江南耆老赶到京中少说也要十天半月,这之前就委屈姝华妹妹,在京中避避风头,莫要张扬。”
“待到入了族谱,我自会为你好好操办一场,不必心急。”
冯令容面色平静,声音中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
身为嫡妻,她主动为夫君操办平妻册立之礼,做足贤良淑德之名。
“容娘,难为你了。”
听着冯令容条理有序的安排,程远明不由动容。
原先他还想怪冯令容心胸狭隘,不肯让姝华入府。
原来是他错怪了,容娘不惧背妒妇之名,只怕他拼死挣得的军功受损。
他险些忘了,这位四载未见的夫人,原本也是被他放在心尖上,苦苦哀求才争来的姻缘。
只不过……
“夫君言重了,这不过是容娘应尽的本分。”
“姝华妹妹的住处,就由夫君喜好安排,容娘告退。”
冯令容带着翠香走后,老太太看向姚姝华。
“这些日子,你就安心住在府中看好嘉欢,无事不要出来抛头露面。”
她儿的官途可不能被搅黄了。
姚姝华恭敬行礼,“姝华谨记婆母教导,绝不为明郎招惹是非。”
老太太面色一冷,“容娘方才所说你这么快便忘了?婆母还不是你能叫的。”
姚姝华心尖一紧,连忙改口。
“是姝华疏忽,太夫人恕罪。”
见姚姝华认错态度好,老太太也未责怪,只让她先行退下,带着程远明回了自己房中。
屏退奴仆,老太太眼神犹疑,“明儿,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程远明稍加思索,“姝华虽乖巧懂事,但出身乡野难免不通礼仪,到还底是容娘大度。”
老太太点头。
“你不在这四年,我身子不好,容娘侍奉一向尽心,更何况家中花销也免不了容娘出力。”
自打程远明从军,程家便举家搬入京城。
世家大族规矩繁多,老太太便是少与人往来,也知道旁人的儿媳说是侍奉,顶多就请个医女,自己早晚请安便是孝顺了。
可老太太有疾时,冯令容是实打实的整夜侍奉床边,不曾懈怠,她贤惠淑良之名,街坊邻府都有耳闻。
程远明四年未归家,带回妻女已容易惹人非议,若再冷淡了冯令容,耽误的可是程家的名声。
她早前一时被儿孙绕膝的喜悦冲昏头脑,忽了这茬。
程远明听到母亲说家中一切花销皆靠容娘,面上有些不堪,自己堂堂男儿竟然被女人养家。
“儿子知道,儿子会哄着容娘!”
老太太看出他有些心不平又将程远明拉近了些,低声道:“今夜你去容娘房中,四年还未同房,容娘虽不说,心中难免怨怼。”
“虽说冯家商贾出身不衬你如今的身份,但两年前那件事,到底是我们对不住容娘。”
“待她有了子嗣,自会全心全意待程家,明儿,你可知晓?”
程远明沉着脸应了。
两年前那件事,他愧疚之余,心里难免有结……
翠香自打回了院儿,脸上就难掩兴奋,
“还是夫人聪慧,三言两语边便说得那姚姝华一句话都说不出。”
“到底是个乡野出身的粗鄙妇人,上不得台面。”
翠香激动得不像话,冯令容却面色冷淡,没有丝毫喜悦。
晚膳时。
姚姝华只在自己房中带着嘉欢用膳,连正厅都不敢前去。
四年来,冯令容头一次与夫君婆母共同用了晚膳。
虽不算奢华,但也难得的丰盛。
用过晚膳,老太太急忙朝程远明使了眼色。
程远明会意,立即起身走向冯令容。
“容娘不必操劳,这些事就让下人来吧。”
“为夫…随你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