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江北邻倚靠在落地窗前,轻轻摇晃着杯中猩红的液体,视线落在床上的女孩上。
脖颈处斑斑青紫的痕迹,红肿的双眼,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始终紧皱。
他顿时有些自责。
江北邻本意只想让她知难而退,可——
昨晚女孩呜咽的哭声,小猫儿似得抓挠,无一不挑战着他的底线。
看着她痛的泪花都泛出,却还死死咬着牙说自己可以,生怕触怒他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她并不是自己想的那种自甘堕落的人,相反,这小丫头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浸淫名利场已久的他,什么样的野花蜂蝶没见过?
为求他打一场官司,无数金主送来各式各样的美人儿,身段,脸蛋,仪态,无一不绝,他却通通不感兴趣。
就连朋友都调侃他是个铁裤裆。
可唯独这份生涩的主动,让他破了戒。
“嗯…”
就在这时,沈禾醒了。
她是被疼醒的,一睁眼,看见江北邻牢牢锁着她的眸光,她下意识缩进被子里。
“先生,您…”
“数数。”
沈禾随着男人眼神示意看向床头柜,只见十摞厚厚的百元红钞,上面还绑着扎钞纸。
是十万。
如果不是家里只有这些现金,江北邻还想给她再多一些。
免得她哪日脑子一热又跑去那种地方把自己卖了。
“这些衣服都是我妹妹的,你挑自己喜欢的穿。”
沈禾这才发现床尾处摆着各种高档品牌最新款的衣裙套装,还有内衣裤,每一件上面都还挂着吊牌。
“不用麻烦,我穿我自己的…”
“你的衣服都撕烂了。”
江北邻临走前轻飘飘撂下的一句话,让沈禾不由想起昨夜客厅的种种疯狂,脸颊瞬间烧红一片。
许久。
沈禾忍着身体的异样匆匆换好衣服,临走前,看着床头柜上一摞摞现金,她一时竟有些犹豫了。
她早就听说站街的女人不值钱,多则几千,少则几百,就算是第一次…她自认,不值十万。
沈禾不是个贪心的女孩。
爷爷已经做完手术,后续住院疗养也花费不了多少。
五万块,够爷爷做手术就好,后面的费用可以兼职打工赚。
她想了想,只从中拿走一半。
就这些她脸上还透着心虚,瞄了一眼江北邻才动手。
-
沈禾一共给陈霞转去五万三。
除去刚刚拿到的那五万块,和她最近几天兼职赚来的钱,还有她向店老板提前预支的一个月工资。
刚从银行出来她就接到陈霞打来的电话:“钱收到了吧?爷爷他怎么样?”
“有零有整的,怎么?留着钱给你爷爷烧纸呢!”
陈霞扯着嗓子尖刻叫骂:“小兔崽子!我知道你有钱,赶紧的给我转过来,别让我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找你要!”
“医院说了,最少交六万,你看着办吧!要么今天再转七千过来,要么老娘晚上就把老头子带回家!”
听着话筒里不断传来的忙音,沈禾大脑一片空白。
她相信妈妈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十年前她就为了想省下一个人的粮食把爷爷丢出去过。
可是七千块…
一天之内,她去哪能弄到这么多钱。
无助,绝望,崩溃…
几种复杂的情绪在沈禾心底交错蔓延,泪水模糊了视线,以至于走到马路中央都没有察觉。
“吱!!!”
车轮紧急摩擦在地面发出一道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就是男人的厉声吼叫。
“艹!红灯看不见,碰瓷碰到我这了!”
沈禾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马路上车流相继因她停驻,催促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耳畔传来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女声,江北邻心尖一跳,抬头看了过去。
女孩一如之前见到的怯懦,急的眼眶微红,不断地鞠躬道歉。
而原先在车里骂骂咧咧的男司机也已经下了车,气势汹汹的拽住沈禾的手腕,把她推到自己的车前——
“你自己看看!为了避你,我的车胎都磨成什么样了?保不准刹车都坏了!”
“赔钱!必须赔钱!”
沈禾着急赚钱,不想在这浪费时间,“要赔多少?”
男司机眼珠一转,看出眼前的女孩是个软柿子,顿时咧开嘴,恶劣地笑了:“五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五千?!”
不过片刻,那张精致的小脸就逐渐由煞白转微通红:“你这是敲诈!”
她正要理论,身后却想起一道冷冰冰的男音。
“上车。”
话音清冷,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
沈禾闻声一怔,蓦地转身。
只见身后的黑色世爵驾驶座处降下车窗,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不等她追问,江北邻就下了车。
“五千?”
面对面站着,他的身高极具压迫感,居高临下的看着矮胖的男司机。
男司机有些慌神,但还是硬着头皮:“你谁啊!多管闲事!”
江北邻冷笑,狭长的眸子淡淡扫过他。
“敲诈勒索罪的最低标准是两千元,最低标准是一年有期徒刑,恶意寻衅滋事,妨碍公共交通,判处罚金两百元,这位先生,五千换一年牢饭和罚金,值不值?”
男司机脸色一白,正准备回击,却被身后车辆一连串的鸣笛抱怨都硬生生堵了回去。
咬咬牙,他只能转身回了车里,啐了一口,“妈的,今天算你个臭娘们好运!”
语罢,便开着车扬长而去。
一旁的沈禾看的目瞪口呆。
直到江北邻再次重复,“上车。”
沈禾鬼使神差,乖巧地坐了进去。
本来拥堵的道路也跟着恢复顺畅起来。
江北邻冷扫一眼局促坐在身侧的女人。
跟昨晚的狼狈窘迫模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暗叹一声:“去哪?”
“我…”
正值十一,学校放假,兼职店装修暂停营业,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哪。
“不耽误您时间,前面路口放我下去就好。”
司机得了江北邻的眼神示意,在下一个路口把车停下。
沈禾道了声谢,刚迈出一只脚准备下车。
突然,耳边浮现出陈霞尖刻刺耳的威胁,又想起爷爷虚弱憔悴的脸,她一顿。
下一秒,沈禾也不知哪来一股勇气,又收回了右脚。
“先生…”
在男人凌厉眸光注视下,沈禾羞耻的艰难开口:“您给我的那些钱…我后悔了,您能把钱再给我吗?就算是我向您借的!”
“我只要七千块就好!拜托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