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什么?”早就从师尊那里听闻,云梦山御灵使,灵力高深,其修为深不可测。有一面能预测过去和未来的铜镜。
他此次来云梦山,也是受师尊所托特来寻这位御灵使,也就是十一。难不成,她当真瞧见了什么?
传闻只要踏入半神就能知过去而预未来。
“不出百年,灵脉消散,天河水倒灌。黑暗神现世。届时,六界崩塌,万世俱灭。”十一嗓音虽平静,却带了几分悲色,她在清肃震惊的目光下,顿了顿又言:“这就是预言。”
“仙子可有证据能证明,你所说之言句句属实。”闻言,清肃将信将疑地道。十一所说之言在任何人听来都匪夷所思。先不说黑暗神早在万年前便随整个神域陨落。
再者,灵脉、天河之水本在创世之初就已存在,怎可能随意消散、崩塌。十一所言任何人来听都是在胡言乱语。
但又基于师尊的嘱托,清肃不由信了一分。
“拿着。”听言,十一从乾坤袋内掏出一面铜镜,放到清肃手中:“这是我的本命器,在我的灵力辅助下,你只需放入一分灵识便能窥见预言,但有一点你需得记下,窥探之时,不得有半分情绪波动,否则易被天道察觉。”
天道吗?这听起来倒有几分意思。清肃听言不由双眉微挑。他感受着手中白瓷碗的余温,低垂着眼眸,观着碗中药液浮起的涟漪,眸色一时晦暗不明。
良久,清肃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定,一口饮尽碗中的药液,将它递给十一,而后接过十一手中的铜镜。在他再次瞧向清肃时,他已收了眼中的嗤笑,多了几分认真。
清肃摩挲着手中的铜镜,将一分灵识投入铜镜之中,须臾便陷入迷梦中。
“对了,你这铜镜可有名字?”
清肃摩挲着手中的铜镜,不由问道,尔后,将一分灵识投入铜镜之中,还未等他听到十一的回答,便被一双无形的手,拖入迷梦中……
崖上何人枯槁,曾听何人镜内低声吟唱。曾看青木铜镜内绘何人容颜。
归时,已不知今夕,是何夕?而苍颜永不老。
“它叫苍颜镜。”不知过了多久,十一缓缓道。
……
“咳咳……”清肃刚一醒来,便有一束强光朝他刺来。他随即遮挡住双眼,挡住那抹光。待逐渐适应光后,复才收回遮挡住双眼的手。
清肃一抬眸,瞧见的便是一轮艳阳,那是他一生中从未瞧过的光景。
灵界没有阳光,而人间界虽有阳光,却不如方才这般耀眼夺目,普照万物。
驱散一切寒冷。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这是未来,还是过去?”清肃躺在地上轻喃道。良久复才起身,望着这一轮艳阳,心下随即生起几分疑惑。
只见,一阵风拂过,清肃衣袂飘扬。刚一侧目,耳畔便传来一阵若霜雪般的嗓音,清越而自带寒冷。
“是三神还未陨落时的场景。”
说着,十一伸出手挡了挡有些刺目的光:“光明神主掌光明,他未陨落前,这世间光明长存。黑暗神未堕落前乃神域之主,而时间之神除却掌时间之外,还任司法一职。不过那是一万年前的事了。那时既没有灵界也没有人间界,有的只是神域。”
“十一仙子。”只闻声清肃便知来的是十一,只微顿了片刻,心下随即恍然:“难怪,你是这铜镜的主人,自然能在镜世界内自由穿梭。”
“此镜,映过去而预未来。你方才瞧见的是过去。闻言,十一缓缓道。
过去与未来,虽处于同一轨道内,开往的却是彼此相反的方向。此间,时间节点诸多。稍有不慎便会被困在镜世界中,切记,过犹不及。”
“身为主人的你也不行?”
“这是规则,无人能逾越。”说及此,十一略一转眸,将一根丝线缠绕在她与清肃的手腕上:“不想迷失在此处,就跟紧我。”
“既如此,就有劳十一仙子保护我这个柔弱美男子了。”说完,清肃笑了笑,躲到十一身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此刻浮过抹暗光。
无人知晓他曾盘算过什么。心中又藏着怎样的算计。正如他多年如一日,一梦便已三生。
听言,十一瞥了一眼清肃,倒也没说什么,将被他抓住的胳膊往外抽了抽。
就在这时,一阵钟声响过,那钟声似横跨了千年,将往昔与现今都定格在此处。
此间的景致瞬时发生变化。
忽而,狂风大作,乌云蔽月。倾倒镜中扶桑花树。一阵冷香在空气中弥散飘荡,再随之一点点被碾碎。
再一睁眼,一阵谈话声便传入他们耳畔。
其中一人银发如雪,面具下一双眼眸若星辰般璀璨,只一眼便让人不由自主沉溺。如蚀骨之毒,美丽而充满危险,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而另一人,绯衣如血。若天际那一抹艳阳,炙热而夺目。只是,如今他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那绯衣少年今日并未身着神袍,只着一袭绯色衣衫。仿佛今日就该如此。只要脱下神袍,一切都还有容情的余地。
“您为何切断四方灵脉?您最清楚,灵脉溃散,天河水必将倒灌。万物将不复存在!”那绯衣少年道。那嗓音中掠过一抹诧异,他未曾料到引起如此大祸的竟是教养他多年的师尊。
“万物覆灭与吾何干?”那银发男子似听到什么有趣之事,他笑了笑说道。而后,他倚靠在身后的扶桑树边。
即使这已是最后一棵还未倾倒的扶桑花树。
他,伸出手,一点点碾碎落至他手中的扶桑花。
静看它一点点粉碎,随风消散在这天地间。
“吾要的,是重塑这世间规则。”那银发男子,说及此,嗓音带着素日的温和。仿佛这于他而言是再平常不过之事。
而他原本如玉的容颜也渐渐爬上一道道恐怖的魔纹。周身黑气萦绕,那银发男子眉心处随即出现一道血红的印记。此刻,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那银发男子所至之处,草木皆枯。再抬眸时,眼底只余戾气。
“你不是师尊。”少年肯定道。他心下如是想着:若是师尊,绝不会毁掉这片扶桑花林。毕竟他心境最深处长存的唯有这片扶桑花海……
思及此,那绯衣少年双眉紧蹙,话语中隐隐带了几分自嘲。
只是他藏得很好,除了他无人知晓。
“你,究竟是谁?”
绯衣少年瞧着那银发男子的面容。每瞧上一分,眉头便紧锁一分:这的确是师尊的身躯无疑,但这气息倒像是……
“吾名太苍。”
“嘭!”待那人音落,那少年忽觉有一根紧绷的弦在心底断掉了。他猛地抬头将眸光瞧向太苍,心底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据他所知,在这世间拥有太苍二字的唯有一人,那是一个禁忌般的存在,是黑暗的化身,他所到之处即为炼狱。若非昔年创世神以身化道将其封印,世间也不会如此祥和。
然创世神恐太苍有一日破除封印为祸世间。在化道前便撕裂出一分神识创建神域,以此来抵挡太苍。
可据上次师尊加固封印不过才过了百年,为何……
若他出世,师尊岂不是!思及此。绯衣少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那双眼眸满是恨意地直视太苍那边。他忽觉,心下一阵发冷,有无尽的寒意朝他席卷而来。
而他的脑海中此刻,不断回荡着有关于师尊的点滴。从最初到如今:不,不会的。那个神一样的男人怎会如此轻易地被魔神占据躯壳。
就在清肃思索间,一把利刃立时朝他袭来,那速度极快。还未等他开启领域,那利刃便削去他一段黑发。而后随之转变方向,穿透少年的琵琶骨。
绯色的衣衫上,血迹斑驳。
若非有一道冰刃横在他身前,挡下了太苍几乎致命的一击,想来此刻绯衣少年已被切成了两段。
见状,还未等那绯衣少年寻到前来救他之人,便被一把扯入来人开启的领域之中。
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长本事了,竟敢单枪匹马来此处。还傻傻站在原处任人宰割!”
“师姐,咳咳……”听言,绯衣少年先是一愣。顿了顿才将眸光转向一旁的女子。
在他想说什么时。便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不多时,一阵极强的眩晕感朝他席卷而来。他随即踉跄几步,幸得那女子将他扶住才不至于往后倒去。
那女子名唤弥音。是掌管时间的神,更是这神域的执法神,地位仅次于神王。
而那绯衣少年唤作太渊,承袭光明神一职。而方才那被太苍占据身躯的也就是这神域的神王了。
更是太渊和弥音的师尊。
黑暗神原名太巳。乃神域神王,统领神域。
“砰!”一道强劲的利刃一把将弥音开启的领域劈开。见状,弥音心念一动,来不及多想便一掌将太渊推下神域,借着传送阵将他送往轮回井之下。
也就是这时,弥音生生受了太苍一掌,猛地往后跌去吐出一大摊血。一抬眸瞧见的便是渐渐朝她逼近的太苍,也就是魔神。
“你以为将他推下轮回井就能阻止吾?”说着,太苍不以为意地笑笑,朝弥音步步逼近:
“你的神力哪去了?”刚一靠近弥音,太苍便觉弥音识海全空,无半丝神力残余。就连灵脉也开始呈现枯竭的迹象。灵魄之力渐渐消散。
太苍看向她,眸中一片悲愤。方才还胜券在握的模样,此刻只能瞧见满目的愤然,还有一丝不解。
“自然是用在了该用的地方!”瞧着太苍满目的悲愤,弥音不由笑了笑。
待弥音音落。她的周身随即出现一道光团将她紧紧包裹住。一点点朝崩塌的灵脉处弥散而去。
不过须臾的工夫,方才还溃散的灵脉,渐渐开始恢复如初。天河水重新归于原位。
“不!”
在太苍惊恐的目光下,他眼前的景致一步步崩塌。一双巨大的手一把勒住他的腰,将他往地底拖去。
那是万里深渊。
神域,至此消失……
苍颜镜画面到了此处,便开始戛然而止。
“嘶!”清肃刚一眨眼,便觉双眸一阵刺痛,清肃不由侧目瞧向一旁的十一:“这就是万年前神域之祸?”
“嗯。”十一并未看向清肃,她眸光所向之处正是方才镜像消散的方位。那双眼眸,此刻掠过一抹深色,像是在思索些什么:若我没记错,以往神域存留的镜像中,并未出现过魔神太苍的身影,难道……
思及此,十一转眸瞧向一旁的清肃:此子,又恰好身具魔气。
“你看起来很冷静。”思及此,十一不由说道。
“仙子何必试探,不日便是百年之期,身为仙门弟子,自是责无旁贷。”清肃笑了笑,满不在意地道。
“会死。”十一顿了顿,眸中一片认真。她素来不开玩笑。
“每个人都会死不是吗?”清肃自生来便日日遭受魔气侵蚀。他自小便知,于漫漫仙途而言,他所能存在的时间不过寥寥无几。百年虽只是弹指一挥间,但于他而言却是一生。这一生虽短暂,确是真实存在过,如果以他之命,能让更多人存活下来。
这一生也是有意义的。
“好,三月后,去往人间界,我需要你的无垢之眼。”
“乐意至极。”
入夜,屋外雪水倾打屋檐,忽而,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