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柳西京不可避免的需要与柳氏夫妇同行，去往柳家老宅拜年。
客厅内早已来满了各方亲友，熟与不熟的也都围坐在沙发上，瞧着一团和气。
柳西京站在人群的末端，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她不主动上前攀谈，也不愿假惺惺的凑过来说些客套话，那张无起无浮的冷脸倒帮她挡住了不少麻烦。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色人群找到了感兴趣的阵营，自然不会再有人关注她。
拜年在八点之前就开始了。
等轮到柳西京上前时，总逃不过一众不怀好意的注视。
在这个家里，谁的公司运营出了点状况，谁家老公又在外面包了三奶四奶，都逃不过被八卦的命运，当然也少不了被添油加醋一番。
这不，柳西京的母亲秦瑞礼，最近成了八卦的中心。
三十九岁的秦瑞礼怀了胡超之的孩子，才结婚四个多月便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还是双胞胎。
这下成了那些个阔太太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传闻不胫而走，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说某次瞧见秦瑞礼在整场宴会中都神色不济，一副恹恹欲睡站不住的样子，随后就被胡超之搂在怀里说悄悄话，不稍几句秦瑞礼便烧红了脸。
这其实也没什么，人家在一起这么多年，眼下终于结婚，怀孕自然会被提上日程。
大概是某些人太闲了，聊着聊着就传出胡超之在床上特别勇猛之类的八卦。
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就传到了柳西京这儿。
或许有人故意想让当事人的女儿知道，只是好戏没看成还要令她失望，柳西京并不在乎秦瑞礼是好是坏，最好离他们都远远的。
柳西京静静站在柳城垣面前，没有第一时间送上祝福，而是垂眼扫了脚边的地垫。
按照柳家的习俗，未成婚的小辈需要行跪拜礼。
不知为什么，今年她就是不想跪。
“祝您新年如意，福寿安康。”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倒吸与嘈杂，震惊之余，脸上更多的是看热闹的成分。
柳从习站在一旁，沉着脸就要冲过去，被贾思柔不动声色的拉住了。
想要教训柳西京随时都能找到理由，但她选择在这样一个时间自找麻烦，可比至今为止自己给她下的圈套好玩多了。
而且贾思柔巴不得这个家闹起来，当年自己两次被羞辱的恨，总想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她倒要看看，这样的场面，柳家高座上的那位要怎么处置。
柳家的大家长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对于小辈的无理行径也不急着生气，还是维持着那副和善可亲之态。
客厅中央的两人僵持太久，底下的气氛也跟着凝重起来。
热闹是要看的，可如果柳城垣真的生起气来，各自家的那点儿破事还怎么开口。
他们终究不敢出头挑事。
柳城垣面露浅笑，他这个孙女有多倔强，连她的父母或许都没他这个当爷爷的清楚。
眼下的这点小打小闹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就当做这些年自己对她不闻不问的补偿了。
在那样一个家里，即便不会冻着饿着，但也一定不会好过，她受着怎样的煎熬，柳城垣多少能猜个大概，只是生在柳家，吃这点苦头算不了什么。
柳城垣仔细打量了一番，一年未见，柳西京比从前出落得更标致了。
伸手拿过侍卫手上的红包递给她。
“怎么，长大了，连爷爷都不肯叫一声了？”
柳从习虽未动怒，威严却一点不少。
他这是在给她台阶，即便默认了她的失礼，也不容许她再肆意妄为。
柳西京深呼一口气，终究双手接过红包，低低唤了声‘爷爷’。
“乖了。你不常回来，又跑那么远去上学，我和你奶奶总挂念着，以后记得常回来看看我们。”
“是。”
按理来说，柳西京应该是这个家里最不受待见的人，平日里没人会关注她，可柳城垣今天这一出，着实让看客们糊涂了。
其实，柳西京刚出生的时候确实深受老爷子喜爱，她聪慧，乖巧，一点就通，所以这一辈里最常被柳城垣带在身边的孩子就属柳西京了。
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儿，柳西京的性格从别人口中的‘文静’逐渐变为深沉阴郁，而她本来就不愿与旁人多亲近，因此被人说成是孤僻也毫无所谓。
如果不是因为柳西京，秦瑞礼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柳家一步，但唯一的念想似乎也逐渐离她远去，与秦家也可以说断了联系。
柳家老宅也不必多说，少不了贾思柔从中作梗，无心维系亲疏关系的柳西京也开始减少与老宅间的走动，最后变成了重要的日子才过来一趟。
起初柳从习也劝说过柳西京，毕竟家人之间还是要以和乐为主，况且父亲那样喜欢她，私心想借这个由头让父亲多几分对自己的照顾。
可每当柳西京冷眼看向他的时候，残余的亏欠感让他放弃了逼迫的念头。
令他疑惑的是，十岁出头的年纪，为何眼里尽是冷漠，甚至让他这个做父亲的生出胆寒。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西京出落的愈加明艳动人，那双眼睛也开始越来越像秦瑞礼，只是不如前妻那般温和，更多的是凉薄。
柳从习不敢确定，因为那里面似乎还带有一丝蔑视。
每当她看向他时，仿佛秦瑞礼本人正对着他无情的肆意嘲讽，那些他为‘爱情’抛妻夺子的壮烈之举，瞬间变得十分可笑。
于是柳从习开始刻意回避她。
从开始的少见，到后来的视若无人，好像交集越少他的错举便不复存在。
孙女甚少回来，儿子变得更加懦弱，柳城垣怎会不知这里面有贾思柔的功劳。
他不是没想过将孙女接过来亲自抚养，只是转念一想，这个年纪也该有些历练，否则像她父亲那样变成扶不起的阿斗，他情愿让她从小就独当一面。
柳西京不愿回来柳城垣也不勉强，这孩子倔强却很有主张，他很是欣慰。
毕竟除了大儿子，就只有这个孙女继承了自己的果决与魄力。
生在柳家，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