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传来无尽的压迫感,柳西京享受这份略带威胁性的折磨,仿佛是瞬间进入另一个世界的短暂体验券。
温热的水流涌入双耳,短暂的屏蔽了世间一切的聒噪,而嗡声作响的闷闭感,却意外的让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她需要好好考虑自己之于温煜景,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无法欺骗的是,她分明对他抱有希冀,这种空洞虚无的感情甚至从一开始就逃脱了她的检视,在某个未经发现的角落独自生长。
她知道,自己在动摇。
混乱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当柳西京还想继续理清那些纠缠不清的丝线时,一双有力的大手环住了她的腰背向上托起,那些令她窒息的压迫感,此时变成了推她上岸的援手。
她睁开眼,透过晃动不均的隔阂看见了那张焦急不安的脸。
涌动的水波越来越稀薄,当最后一层阻挡从眼缝中溜走时,她看见了救赎者的模样。
是了,除了他再无旁人。
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将柳西京拉回到现实,那张生动俊朗的面容此时真真切切的落入了她的眼底。
“西京!西京!”
别摇了,人都快要被晃得散架了。
柳西京还未适应翻天覆地的晕眩,又被突如其来的拥抱重重包裹住,胸腔里的空气被全数挤压,她就快要呼吸不过来。
“西京,你在干什么?别吓我!”
刚才他们又处于争执的边缘,温煜景回想起两人每一次的不欢而散,都令他深受折磨。
明明才做过最亲密的事,他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破坏了他们难得的相处时间,他情愿她将怒火全数抛向自己,也好过她独自承受。
浴室的门并没有关严,温煜景一直心神不安的坐在卧室里等候,他一遍又一遍的朝有她的方向看去,总希望不留隔阂的把话说清楚。
可许久过去了,浴室里再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当看到柳西京像没了呼吸般静静淹没在浴缸底部时,恐惧如同沉没深海一般,窒息感紧紧扼住了温煜景的鼻喉。
他像疯了似的将人一把从水里捞出来。
望着眼前惊吓过度的人,柳西京有些惘然,但心却愈加笃定。
“哈哈哈哈。”
她兀自笑起来,笑容过分耀眼,显得那样凉薄无情,可又格外真实。
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温煜景红着双眼,第一次对柳西京有了愤怒的情绪。
他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似乎吸引她的永远是那些极端的事物。
“你还笑。”
他气急,一时间不断翻涌上来的情绪被堵在胸口不得消散。
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不是被她吓死,就是被她气死。
“呆子。”
温煜景不理会她的胡言,难得冷着脸不愿再接话,他将人抱起来放在台面上,自顾自的为她擦拭着滴答不断的水珠。
柳西京对他生气的反应很新奇,一会儿戳戳他的脸,一会摸摸他的腹肌,直到那只不安分的手快要触碰到某个禁地时,被捉住了手腕。
他用了几分力,却在与柳西京僵持不过几秒后复又松开了手,转而帮她穿上浴衣。
“以后不许做傻事,更不许做危险的事。”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告诉我,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一直在。”
他停顿了下,冷淡的口吻中有些动容。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考虑到我。”
温煜景熟练的帮她擦着头发,依旧不打算理会柳西京的调笑,虽然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可她终是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愠怒。
但无论柳西京如何胡闹,都被温煜景不动声色的按下。
见他不接招,柳西京也放弃了小动作,笑着歪头问道。
“生气啦?”
温煜景不言,拿过吹风机用手试了下温度,轻柔的拨动她的发丝,爱护至极。
柳西京偶尔不配合,故意惹他来捉自己,一来一回闹了好一会儿,气氛虽稍有缓和,可头发却吹了半个多小时才快干。
柳西京本以为能在床上将他安抚好,没想到这人把她放下后直接转身去了浴室,连一句话都没留下,甚至从他远去的背影里还能看到‘生气’二字。
柳西京坐在床边乱晃着细白的双腿,手向后撑住,微眯起双眼。
他好像越来越难哄了。
温煜景出来的时候柳西京已经不在卧室了,他一边唤她一边朝外走去,最终在厨房找到了人。
中岛上放着两个碟子,上面除了煎的歪七扭八还带点焦黑的蛋,就是一些生冷的蔬菜水果,旁边还像模像样的配了杯橙汁。
做这些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三两下就能完成。
“吃吧。”
柳西京朝着对面的人说道。
“这样吃得饱?”
“可我只会煎蛋。”
被嫌弃了,她有点不开心。
温煜景笑着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后打开冰箱往里看了看,所幸里面食材充足,他随意拿出几样,快速的做出三个卖相不错的炒菜。
柳西京手撑着桌面,面露惊讶。
“你居然会这么多菜式?”
“很奇怪吗?”
她摇摇头,只是没想到处处锦衣玉食的温少爷竟然有兴趣自己下厨。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柳西京吃下第一口菜,眼睛明显闪过一丝亮色。
居然......还挺好吃。
她的表情全数落入了温煜景的眼里,似是猜到她刚才的想法,忍不住轻笑。
“好吃吗?”
柳西京只顾低头吃起来,对于他的询问也只是敷衍的点点头。
“那以后我来做,你负责吃就行。”
也不知她听见了没有,只听见闷闷的一声‘恩’,温煜景不打扰某只正在进食的小刺猬,单单看她这样乖乖的吃饭他就感到十分满足了,刚才的不悦也自我消化的差不多了。
所幸以后的日子还长,他有足够的时间教会她如何爱惜自己。
在此之前,他会好好照顾她。
两人的同居生活十分和谐,既像小别重逢的新婚夫妻,又像生活数载的老夫老妻。
一些可有可无的小摩擦,基本都是柳西京闲得无聊招惹出来的,最后总是极尽魅惑的哄着温煜景将火泄在她身上才作罢。
事后,温煜景总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却又找不出破绽。
当然,奸计得逞的某人自然装的无辜,一概不承认。
温煜景偶尔需要外出办些正事,除了完成课业以外,接送女朋友也在他的必做事项里。
两人会出去逛街看电影,也会关上房门做一下午。
不过似乎柳西京将缠人的那股劲儿全都放在了床上,当温煜景真正进入她的日常生活后,才发现她更喜欢独处。
那扇关上的画室,便是隔绝两人深入内心的存在。
柳西京从未主动邀请他进去参观过,但也没强制说不准进入,只是她画画的时候尤其专注,有时候温煜景进来她都没发现。
房间里的每一件作品都被零零散散的摆放着,偶尔柳西京还会询问他的想法,唯独那副最大的画板永远都被布蒙着。
说不好奇是假,直觉告诉他西京并不想让自己看见里面的内容。
既然她不愿意,那他就尊重她的想法。
不过比起强迫,他更期待有一天她能主动卸下那层面纱,就像她那颗严防死守的心一样,毫无保留的将一切都交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