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歆一出包间，站在走道里的赵乐就走了过来，紧张兮兮地问：“怎么样了？没被灌吧。”
宁歆摇摇头，手里的空杯子举起来给他看，“就一杯。”
赵乐看了眼被宁歆挂在指间晃圈的杯子，又看了眼包间里头，说：“刚才我还担心了老半天。”
“担心我被灌吗？其实还好。”宁歆说得轻松。
“我担心——”
赵乐话说一半停住，有些恼。他摸出烟要抽，眼神不经意瞟到墙壁上挂着的禁烟告示，又把烟塞了回去，对着宁歆指了指楼梯方向，“走，我们去楼下门口说。”
两人到了门口，赵乐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烟盒往宁歆面前送，问宁歆要不要。宁歆摇摇头，双手抱胸，小步跳脚。这季节一入夜，冷风习习，温度骤降，下来的时候忘拿外套了，这会儿够冷的。
“担心什么？赵哥你刚才话还没说完。”宁歆牙齿打颤，跳着脚问了一句。
赵乐缩着脖子也打了个冷颤，吐了几口烟圈，许久后才说，“没事，就是担心他们为难你，那一桌都不是什么善渣，全都是老油子。”
宁歆没想到赵乐还挺关心自己的，有点感动，对着他莞莞一笑，接他话，“这圈子里不都是老油子吗？否则怎么混？”
赵乐边抽烟边睨眼看宁歆，眼里似乎在打量些什么，又似乎在猜测些什么。
他没开口，宁歆也就没说话了，低着头继续蹦蹦哒哒。
赵乐突然觉得她像只灵敏又可爱的兔子，还是只令人垂涎的兔子。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蒂往花坛栏杆上一摁，开口问：“你刚才和林总说了吗？”
宁歆想起把自己撵走的那个人，眉头骤然一紧，语气不善，“没，我还没开口就被人搅了。”
赵乐好奇，“谁啊？”
宁歆说：“盛星的老板许宸佑。”
赵乐愣了愣，更好奇了，盯着宁歆问：“他怎么搅你的事了？你们认识？有过过节？”
宁歆回想了一遍自己和许宸佑的几次交涉，觉得说出来有些丢人，最后只说：“也不算有过节，就是见过两次面说过几句话而已。刚才那桌坐太满了，他就让我挪个位。一桌人看着，他好歹是位老总，我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宁歆眼神闪烁，话语不如之前的清晰，没提其实一桌里就她最没地位，不欺负她欺负谁的事实。
赵乐释然，听完叹了口气，“这位许总就这样，刚才我和他招呼，他也就和我点点头，拿下巴对着我呢。”
赵乐肚子里知道的事挺多，有句没句往外倒，都是些许宸佑这几年在盛星干的大事。他一边骂许宸佑高傲不理人，一边又把许宸佑赞得很牛逼。宁歆低着头听着，赵乐说了一堆见她不出声以为她兴致不高，才转了话题。
“你们家卓阳的事啊，我看今晚上估计解决不了了。”
宁歆也有预感。楼上那几位老大一谈事她一个小角色很难把话插/进去，本来刚才倒是最好的时机，可惜让那男人给搅黄了，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卡着这个点。想到这就有些来气，抬头往二楼的方向看过去，狠狠剐了一眼。
小王府周围是国贸的几幢高楼大厦，门口街宽风大，赵乐比宁歆穿得还少，就一件衬衫，在底下站的久了，风一吹，挨不住冻，整个人瑟瑟发抖。
“进去吧，怪冷的。”赵乐边说边往门里跑，进门前他给宁歆出了个主意，“一会饭局散了记得最后再走，你堵一下林总，和他约个时间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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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宸佑一来，包间里的气氛就骤然下降。
原本还说黄段子的不敢在他跟前提了，吹牛逼的更不敢在他跟前瞎编胡造，怕他给当场揭穿了。
一桌人挤眉弄眼看看他又看看林展，大家都有些心照不宣，等着看戏。不敢说一会儿这两人会打起来吧，但至少一场龙虎斗明着暗着少不了。
林展在娱乐圈里混了好几年，一毕业就在自家集团下的瑞华影业当CEO，又是瑞华影业最大持股人，除了有影业，手里还握有一条院线。这几年文化产业发展迅速，他在娱乐圈里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了，是人都得给面子。
而许宸佑不过是个空降兵，以前一直混国外的，读得也是商业相关，进入盛星传媒执掌大局完全就是这两年的事。要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嫁给了林展的表哥，他还轮不到坐那个位子呢。
不过许宸佑还真是有些本事，短短两年多的时间，竟然把原本都快被收购的盛星传媒给越做越大了。只可惜他手里缺了条院线，和林展比到底缺了点底气。
两人岁数差一岁，林展稍长，又是带了点亲故关系，照道理许宸佑见到林展该叫一声哥的，可许宸佑这小子似乎不怎么服林展，没人见过他在林展面前挂过笑脸，争斗倒是不少，还成了明着的竞争对手。
这让圈里那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法站队。久而久之，大伙也就当他们是豪门内的家斗了。管不了，看热闹还不行？
许宸佑说是来蹭饭，对着一桌子的菜色却挂着一脸的不屑和嫌弃，叫来服务生给自己单独又叫了份海鲜炒饭。
服务生立在桌边有些为难，毕竟这间包间做主的是林先生，她看了眼林展，等着指示。林展脸面功夫到位，款款大方地对着服务生扬扬手。服务生如释重负，写完单立马去告诉厨房了。
等饭的间隙，一桌上几位老板来献殷勤，又倒茶又满酒的，问许宸佑怎么来那么晚。
许宸佑挑了盛茶的杯子应付众人，一双眼却投在林展身上。
林展从门口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也笑着问，“最近忙什么？也不见你来家里吃饭。”
这个家指的是许宸佑的姐姐许宸欣和林展的表哥王子律的家。许宸佑放下水杯，眼睛和林展对视，嗓音朗朗，“我忙什么林总不是都知道吗？”
林展嘴角挑了挑，一脸假笑，“听说你们公司一部电影要筹拍了，刘承锋执导的，是要冲明年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吗？我记得你好像不屑这些的。”
“林总对我们公司的项目还真是了解的清楚，是想要跟投吗？”许宸佑回了句，笑意清浅，“我忘了，林总最近对电影市场不怎么看好，好像是想要进军综艺市场吧。我倒是在综艺市场上有些经验，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传授一下。”
许宸佑说话的时候语气稳稳，气势又饱满，一点听不出来话里夹杂的各种深意。一桌上的大佬们根本不知道他在暗讽林展黑他那档节目的事，只在字面上知道这两人似乎又扛上了。
林展狡黠一笑，说：“愿闻其详。”
许宸佑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目光深邃有力地打在林展面前的酒杯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做综艺其它没什么要注意的，最要注意的是反响，节目好坏全凭舆论，要是有人哪天黑了你的节目，没关系，同样黑回去就行了。最后就是粉丝和金钱的比拼，谁家粉丝多，谁家现金足，谁家就能造势，控局。”
“不过我听说你们瑞华最近几部片子的票房都没收回来，现金流有些吃紧，所以，还是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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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场时将近十点，大伙儿集中在小王府门口等代驾和司机。
林展周围围了一圈人道别，宁歆没法挨近，她巴望着眼想挑个时机上去和林展约下一次见面的事。
好不容易林展身边走掉几个，都该轮到她上去寒暄了，一辆豪华轿车在她身侧停下。
车窗缓缓降下，路灯昏黄的灯光一照，露出许宸佑大半张清俊的脸。许宸佑目光炯炯朝着宁歆投视过来，宁歆心里骂了句mmp，却对着车里人讪讪一笑。
许宸佑眉头一皱，对着宁歆开口，“上车”
宁歆愣了半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一动没动。
两个人又僵持了几秒，最后宁歆一声“许总”才叫出口，许宸佑就又发话了，声音比之前更冷，更有威慑力，“叫你上车。”
宁歆仍没挪脚，倒是人附身下来在许宸佑的那扇车窗前对着许宸佑有些摇尾乞怜，“许总，您的好意我领了，我今天真不能跟您走。我这找林总还有事呢，真是不好意思，我知道我上次错了，不该对您言语冒犯故意说那些话，也不该骗您说卓阳有电视台的靠山，您看您今天就别和我算那个账了，我改天再找您，向您赔不是行吗？”
背光下，是宁歆一张楚楚可怜又令人动容的脸。
许宸佑的眼神竟然有一秒的愣怔，他别过头，有意将自己没入黝黑的车厢之中，不让宁歆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
车窗摇上之前，车里的男人对宁歆丢了句“不知好歹”出来。
宁歆听见了，却没功夫体会他话里的意思，也没那个心观察他显然有些红的脸，转过头急着去找林展的身影。
没想到就一会儿功夫，她等了一晚要找机会说事的人就不见了。
再转过身，许宸佑的车也当着她的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