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南帝的出行队伍浩浩荡荡一字排开，足足有三五里地开外，向着南陵方向缓缓前行了。
而坐在这龙辇之上，坐在便宜老爹身边，宁浩心里可压根没觉得有多么舒坦。
要是有的选，他更乐意自己坐在后头的马车上，而不是坐在这个极其瞩目的位置。
“老四。”
车队出城之后，速度也稍微提快了一些，南帝则是向宁浩微眯眸子，说道：“你知道为何，这次朕唯独不让老二老三他们一同去南陵吗？”
“儿臣大概猜得出您的意思。”
宁浩微微一笑，说道：“想必父皇是因为儿臣之前跟您提的那件事吧。”
“你说的不错，正是之前你跟朕说的那件事。”
南帝微微点了点头，眸子里也流露出一丝沉凝之色。
普天之下，凡为天子者，没有哪一个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的一双手是不沾血的。
虎毒不食子固然不假，可天子岂能受如此之限？别忘了，天子可还有一个外号，就是孤家寡人！
“朕仔细考虑了你所说的情况，倘若真会发生这等事，那朕必定要提早出手，将其镇压。”
南帝叹了口气，说道：“朕似乎不曾跟你说过朕当初年轻时的事吧？”
闻言，宁浩心里一怔，这些事情，倘若南帝不说，他自然是一生都没有机会知晓。
“论地位，当初朕在太祖高皇帝面前，其实算不得首位，当初也不是钦定的太子。”
南帝淡然说道：“朕能够逐步的在朝中获取地位，获得众臣们的仰赖和信任，靠的就是多年来为南朝征战各地的战功。”
“因此，朕继位之后，南朝百姓多称朕是个封狼居胥的明君，能君，这一点，朕自认为受之无愧。”
说到这里，南帝的眼神里，明显浮现出一抹高傲和自信的神采来。
如今他已经年近花甲，自然不可能亲自披甲上阵，但若是在二三十年前，他可是南朝军中最令蛮夷邦国胆寒的猛将。
“朕如此重视你们兄弟四个之间的关系，正是因为朕当初就经历了兄弟厮杀，胞亲反目的种种情景。”
“为了皇位龙椅，朕不得当年亲手杀了兄弟八人中的老二老三，老五，老七。”
南帝回忆道：“而当时的太子，也就是朕的大哥，被朕带兵围住府邸，最后和老六老八一块服毒自尽。”
而自那个时候开始，太祖高皇帝膝下的八个皇子，就只剩下了他南帝一人！
宁浩静静地听着，心里也不禁有种微微震动之感。
尽管不曾亲眼目睹过，但他却可以想象得出，当初的南帝是何等的铁血果决，竟能一人灭掉其他兄弟七人！
“老四，你听了后，是不是觉得朕十分残忍，对亲兄弟却要下如此的死手？”
南帝笑了一声，说道：“但，这就是成帝王者的悲哀之处，没有足够狠厉的心肠，你就坐不稳这个龙椅。若是他们几个有机会，当年同样也会这样对我下手的。”
“那，父皇如今为何不直接做主，将皇位之选直接钦定下来？”
宁浩不禁反问道：“若是提早昭告天下，钦定继承人选，岂不是就能免却了诸多麻烦？”
“你还是太过天真了。”
“你觉得，朕将皇位定给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当真不会心有怨言？”
南帝淡然说道：“反之也是一样的道理，朕虽然一再说过不愿见到你们兄弟间厮杀，但他年之后，恐怕是避免不了此事的发生，除非……”
“除非什么？”
宁浩有些不明所以，问道。
“先不提此事了。”
“朕有些乏了，改日再说这些事吧。”
南帝摆了摆手，等宁浩的目光移开之后，视线却落在了眼前这个曾经他最不重视的庶子身上。
如今的宁浩，在南帝看来，竟是比起太子宁厚明，还有老二老三他们更加合适的继承人选！
果决，谋略，胆量，威严，智慧，怜悯，甚至是残忍……
这些为帝王者所必备的因素，在宁浩身上，南帝都清晰的看见了它们的存在。
在他看来，如今宁浩欠缺的，仅仅不过就是一把火候，或者说，一件足以让南朝千万百姓对他彻底归心的事。
车队一路前行，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抵达了南陵州府这里。
州府官员们早已经恭恭敬敬的在城门口迎接了，队伍开入城内，南帝则是与众文臣们进入驿馆短暂的休息片刻。
“启奏陛下。”
南陵知府跪在驿馆大厅中间，高声说道：“南陵山内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只请陛下您到了之后，亲自过目！”
“嗯，朕记得，你叫周世兵是吗？”
南帝点了点头，向那名知府问道。
“回陛下，臣就是周世兵！”
跪在地上的周世兵浑身一震，他做梦也想不到，南帝居然会记得他的名字！
“这些年来，朕每每来到南陵祭祖，其中物料布置安排，人员跑动，无不贴顺。”
南帝一双龙眸中流露出赞许之色，说道：“今年的祭祖大典之后，就是整二十年了吧？届时，你也不必继续留守南陵了，官升二级，为礼部侍郎！”
“臣跪谢陛下！”
突如其来的天恩，令周世兵险些幸福得昏死过去，连忙跪在地上高声感谢南帝的隆恩。
“好了，朕歇息的差不多了，启程吧，不要误了时辰。”
南帝说着，在太子宁厚明的搀扶下起身，这一两天的车马奔波，也令他着实感觉到了一丝劳顿。
一众文臣簇拥着南帝出了驿馆，再度登上车轿，向南陵山方向出发。
越是距离祖陵近些，南帝的心里，反而越是觉得难以安宁。
倘若有的选择，他是决不会来南陵祭祖的，因为他自己就难以直面太祖高皇帝在天的那道冥冥目光。
“父皇，您慢着点。”
见南帝并未让宁浩近身过来跟随，太子宁厚明的眼神里又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来。
如今看来，父皇依旧还是宠爱他呀，至于这皇位的继承人选，除了他宁厚明，还能有谁？
宁浩跟在队伍后面，骑着一匹马，身后却有一匹骑着黑马的人跟了过来。